「唉,我说妳呀……」尹之卿深深叹了口气,「连那男人究竟是圆是扁还搞不清楚,千万别一古脑儿把自己扯下去,情关哪,没有本领的人还是别去瞎闯的好。」
「谁……谁动情了啊?」元如愿不安了,即便在黑暗中脸颊仍然羞红成一片。
「没有最好,不然的话,等哪天妳陷在水深火热里才知道后悔。丑话先讲在前头,到时我忙着准备赴京参试,可不会有闲工夫跑去解救妳。」
「也不必等到那时了……」元如愿细声道。
「妳讲什么?」
「没什么,睡觉。」元如愿再度翻身,缩进被子里。
夜,很黑很黑,很沉很静,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耗子叫,破庙中几乎无声。
喵……喵……
忽然间,空气中诡异地响起了几声猫叫,接着叫声增大,一声盖过一声。
元如愿辗反侧转,这夜,不管是宁静或吵闹都像在和她作对。
「喵呜……喵呜……喵呜……呜……」那猫叫声越来越凄厉。
「喂,睡不着就出去赶赶野猫吧。」尹之卿缩在被窝里低声叫道。
「喔。」
元如愿应了声,起身抓起墙边的扫把便走出破庙,出了庙门,她循着猫叫声仰起头,踮踮脚尖,朝破庙顶望了望。
「野猫,你要再扰得人不得安宁,就别怪我扫把的狠劲啰!」她出声,期望能威吓到屋顶上那只乱叫的野猫。
「喵……喵……」转瞬间,原本狂放的野猫叫声竟变成了小猫细细的叫声。
「嘘,别叫了,里头的姊姊可凶了,你最好还是规矩点。」元如愿食指贴近唇畔,想劝起一只小野猫。
「喵……」忽地,一张笑嘻嘻的脸从屋檐边露了出来,「嘿嘿,这话是妳说的,我可一句都没讲。」
「你……你……」
「慢慢讲,别急。」载泓如墨的眼瞳在黑夜中仔细打量着她。「妳该不会一瞧见我来,又被吓坏了吧?」
惨了?刚刚才问过之卿的那个恼人问题,这会儿马上就要兑现了。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好「见他」的心理准备,竟然出其不意地在蟠龙第一号以外的地方又见到了他。
更恼的是,他八成跟踪她很久了……
「可恶,你又跟踪我!」一思及此,她忍不住大声了起来。
「不过,比起我的宝贝如愿来……」他没回答,低头向着庙门内的方向挤眉弄眼一番。「里头那位的确是不太好惹哟!」
「瞎扯,谁是你的如愿来着了?」她封不了他的嘴,只好举起扫把朝他挥去。
「不得了!我的如愿被那个凶婆娘带坏了。」载泓轻松一躲,探下身,反手扣住了扫把以及她的手,便将她连人带扫把一起拉上屋顶。
「啊--」
他扬掌捂住她的嘴,「嘘,我可不想再多挨第三记巴掌。」
一唔……唔……」元如愿不甘心,被捂住的嘴里发出一串不成调的怪声,手边的扫把早被甩在一旁,就算伸手想构也构不着。
「答应我,不会大声乱叫?」
她的头摇得像博浪鼓,「唔……」
「唉,妳又在考我了。这是不要?还是妳答应不会大叫?」
「唔……唔……」
载泓点点头,满意地逸开笑容。「好,就当妳是默许了我的请求。」
再恼火,她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也不会再打我巴掌?会听我把话好好说完?」
「唔……」元如愿就算不情愿,现下也只能拚命摇头。
载泓瞅着她,突然发觉到一些之前一直忽略的事情,原来,眼前这看似温顺无主张的女子其实还挺倔强的,并非如他想象中那般容易妥协。
一好不好?偶尔要听我说说话?」他才劝道,另一只手却霸道地扬起来按住她的后脑勺往下点了点。
「唔……」
接着,载泓轻轻抚了抚她的细发。「乖,这才是好女孩。」
她仰起脸庞,眼中夹着羞愤的怒意,正准备狠狠地扫射他,岂料,入眼的是载泓那一双笑得绽放出光芒的眼。
元如愿喉里的嚷声静止了,脸上一阵怔忡。
在夜色下,他脸庞的线条比白天看上去温柔了些,眼中的墨色光晕也变得好迷蒙。
他靠近她时,微风轻轻一吹,两人耳畔的发丝在夜风里缠住了。
元如愿赶紧命自己眨眨眼睛,眼一眨,他还在,这不是梦。
「其实,我是有事相托,但又不方便在外人面前对妳说。」载泓这样一讲,也等于道出了一路跟踪她的理由。「妳知道,我有多仰慕须心大师和他的画作。」
呃,但愿她此刻没有脸红才好。他这……算是在追求她吗?
「虽然我明白,自己的画技实在不及大师的千万分之一……」他脸上透着诚挚的光芒,语气满是谦逊,还从袖里掏出画卷。「但还是想请妳替我将这幅练习之作交给须心大师评鉴,看看我可有资质同他习艺。」
元如愿低低垂眸,瞥到了他手中的画卷。
他原来是这么认真……
「如愿,妳可以替我把这画交给大师吗?」他问,每一字都满含着温柔。
她红着脸,心漏失了节奏,剧烈震荡。
「如愿?」他也把头低下,侧过脸去瞧她被发丝垂盖住的表情。
元如愿点点头。这样……算是悄悄应允了他的追求吗?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载泓一时兴奋过头,欺上前便一把搂住了元如愿。「就知道还是妳对我最好!」
她不再如先前那般抗拒他的亲近,接过画卷,将它小心翼翼地执在掌心里。
「画我收下了,那你……还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吗?」
或许,她该问他还想对须心画师讲什么,他才更容易理解吧。
真不知道他为何明明都已猜出那些画作是她画的了,还一个劲的在她面前猛喊她什么大师呢?莫非,这是他对她的一种亲密昵称不成?
「如愿,妳答应我!」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异常地显出一种不像在他身上会出现的紧张情绪。「大师评鉴过之后,他说过的话,字字句句妳都要照实跟我讲。」
「嗯,我答应你。」
他大大松了一口气,那口白牙又笑开了。「如今我的『未来』就掌握在妳手心里了。」
元如愿一听,更是难为情了,敛下长睫不好意思直视他的凝望。
载泓一想到自己的画作马上就能让须心大师瞧见,心里越想越兴奋,差点忘记还有样礼物要请元如愿转交。
「喔,对了,还有这个……」他连忙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瓶,瓶身镶了层薄薄的金珐琅,「我这是爱屋及乌,里头装的是法兰西斯人说的葡萄酒,请妳也帮我转交给--」
元如愿不给他机会再说,倏地抢过小酒瓶,噘着嘴,认真吃起亲爹的醋来了。
「你连我爹喜欢什么都花了心思,那,怎么不问问我喜欢什么?」
载泓一愣。没错没错,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要摸透她们心里的想法实在是难如登天,唯今之计,只有先顺了她们的心意才好接下去办事。
「那,妳也喜欢喝酒吗?」
「当然不喜欢。」她皱起眉头。虽有个酒鬼老爹,可不代表她也嗜酒如命!
「逛街选首饰?买衣裳?」
「不喜欢。」
「外国进口的珠宝盒喜不喜欢?」
「不喜欢。」
「喜欢在园子里扑蝴蝶吗?」
「不喜欢。」
「那是喜欢待在厢房里刺绣作女红啰?」
「也不喜欢。」
「哎呀!这些都不喜欢啊?」
元如愿叹口气,慎重摇头。
他的表情显得如此失望,是不是他心目中喜欢的恰恰就是那些类型的女子呢?怎么办?那些事对她而言全都像在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