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肉体上的疼痛却不及心灵上的千万分之一,随着这份灼痛以及扑鼻而来的酒味,将她带入炼狱中。
宫立强手中拿着酒瓶,踩着颠簸的脚步推开房门嘶吼。
“过来!你她妈的贱人给我过来,”他强悍的抓起她的头发,“告诉我,你妈她跑去哪儿了?”
宫云笙呻吟了声,全身虚弱的达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为什么你不拦住她?你跟她是一伙的吧!全都只会背叛我。”
“我……没有……”她勉强支撑起身子。
“有!你有,你让她跟着外面的野男人跑了,难道我对你们母女不够好吗?为什么她情愿选择他而不要我呢?”他气红了眼。
“我不知道……”她也想问,为什么那一年母亲选择了离开她?
“你跟她一样都下贱!”宫立强狠狠的将她甩到墙角,她的头硬生生的撞上墙壁,然后瘫软在地,洁白的墙面流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你们怎么可以背叛我?难道我爱的不够吗?”宫立强打个酒嗝,双眼涣散,拳脚不断落在她纤细的身躯上。
她无语,究竟是什么样的爱情能够让一个女人牺牲家庭与婚姻呢?
“告诉我!那个男人把她藏去哪里了?”他用力摇晃着她纤细的肩头,痛苦的语无伦次,“去告诉她……云笙……告诉她,我爱她……”
宫云笙发紫的唇边隐约浮上一抹嘲讽的笑意自问,这样残暴的方式叫爱吗?
“我不能没有她……我不能没有她啊……”他发疯似的狂吼。
十年还不能习惯一个人的背叛与离开吗?她很想问,却发不出声音。
她目光晦暗的睁开眼,勉强挤出一句话,“她……走……了……”
那个女人的背叛正是她痛苦的开端,从此落入黑暗的炼狱里,初初她还不断冀望她的归来,然而一次次的期待,幻灭,期待……周而复始,她终于明白自己被背叛了!
曾经,她也幻想这世间有奇迹,会有天使将她从痛苦中救出,后来她才知道,不是所有的梦想都会实现。
“你骗人!她怎么可能离开我?她没有走,一定是你把她藏起来了……”他又醉又疯的暴吼,情绪沸腾到最高点,不断将拳头落在宫云笙的身上,发泄满腔怒气。
“她……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她不要你,也不要我了……”她用尽全身的力量低吼。
他一拳打偏她的头!汩汩的鲜血不断由额角淌下,迷蒙了她的视线,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破门而入的声音。
“云笙……”夏定旭在外面听到男人的咒骂以及拳打声,奋不顾身的将门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她淌在血泊中的恐怖情景。
“你……你是谁?”宫立强蹒跚的支起身体,抖着手指问。
“我是谁不重要。”夏定旭一拳打偏了他的脸,弯下身用袖子轻拭她脸上的血迹,见到她狼狈凄惨的模样,心揪痛着。
这就是她说不出口的秘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秘密……
“云笙……”他小心翼翼检查着伤处,她身上的体温过高,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肿,额头有伤。
每检查一处他的心就抽痛一下,最后他温柔的抱起她,越过醉瘫在地上的刽子手,离开充满暴力与酒臭味的公寓。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那声音好熟悉,是曾经说要保护她的人……
可是她的头好昏好痛,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她耗尽全身的力量微微撑开眼脸,看到自己的身体正一步步的离开那栋让她痛不欲生的炼狱,走在下着大雨的街头。
“天使……”她看见了一张和说要保护她的人一样的脸,是天使的脸……
她不禁自问,她得救了吗?
第四章
刺鼻的药水味从四面八方飘拢过来,纤细的手臂上吊着点滴。
她的头好痛,像是受到重击般,疲倦的眼脸缓缓撑开,初初瞳孔承受不住突来的强光,又阖上眼。
“云笙,你醒了吗?”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小手被温热的掌心紧紧握住。
“这里是……天堂吗?”模糊的记忆停留在她最绝望的那一刻,她见到了天使的脸。
“不是,这里是医院,你受伤了,我带你上医院,记得吗?”
“哦!”她叹息,原来自已没死被救了。
“你生病了,由发烧演变成肺炎,额头有伤口,已经缠上了绷带,因为曾受过撞击,所以有轻微的脑震荡,不过病情已经稳定下来。”
她在他的挽扶下勉强撑起身子,半躺在床上,对于他陈述的病情并没有留心聆听,仿佛事不关己。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她半垂星眸,盯着淡蓝色的被褥。
“嗯。”
“你都看见了?”看见她不幸的悲剧,看见她刻意隐藏的秘密,如此不堪、赤裸裸的曝露在他的面前。
他点头,“多久了?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十……年……”
蓦地,他的心揪痛着。当他沉浸在童年欢乐的岁月中,恣意挥洒灿烂的青春时,她却活在家庭暴力的阴影中!
她抬眼瞅视他沉默的侧脸,自嘲的掀动唇角,“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只是这次的情况比较严重……”
“什么叫习惯?”他激动的低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死掉?高烧不退连续在加护病房躺了五天,直到早上情况才稳定下来……”
她被他突来的怒气震住,怔怔的望着他。
他赶紧敛起失控的情绪,放柔声音,“暴力是不能姑息的,你母亲呢?她难道不管你吗?”
“走了。”她撇开苍白的娇颜,目光落在雾气氤氲的窗帷上,“跟一个男人跑了,就像这样的一个下雨天,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跟男人跑了……”
她愈轻描淡写,他内心的痛苦愈深。“所以,他将怒气转嫁到你身上。”
她没回答!回眸看他,恼恨自卑的情绪又占满心头,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我才不需要你的同情!”是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与同情。
“我也不认为你需要我的同情,你需要的是我的保护。”他握住她的手,执着的承诺。
“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她用力抽回手,痛恨不负责的承诺,她无力承受再次的背叛……
他强悍的钳制她纤细的肩头,“你需要被保护,不能再回到那里去了。”
“我不需要被保护,我一个人也可以生活得很好。”她倔强的否决他的提议。
“什么叫很好?被打得遍体鳞伤叫很好?时时有生命危险叫很好?把自己囚禁在那栋人间炼狱里叫很好?”他激动得咆哮。
她无力反驳,确实,眼前的事实证明她一点都不好,但——“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这样教我如何能不管你?”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介入我家里的事?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又要以什么能力管我?”她绝望的垂下头,氤氲的雾气迷蒙了视线。
“我会向你证明我有这个能力,不会让那个人渣继续欺负你。”他郑重表示。
“不要说这种不负责任的承诺好吗?”她用力的眨眨眼睫,硬是眨回眼泪,“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就会空口说大话。明明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局外人,却把自己塑造成救世主一般!说会保护我,把话说得冠冕堂皇,最后只是一堆美丽的谎言,我已经受够了!”
美丽的谎言往往比暴力更伤人,肉体的伤可以痊愈,心灵的伤却无药可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