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邑文依旧一语不发,只是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
面对从头到尾都沉默的弟弟,张邑祺真的束手无策。他困惑地看向站在他旁边的唐沐颐,没想到他却撇开了脸。
呃……为什么大家都这样?
他有做错什么事吗?没有啊!
昏倒,然后一张开眼睛人就在医院,睡了一天一夜,怎么可能做什么让大家生气的事。
“你手痛不痛?”张邑文突地出声问了一句。冰眸扫向那缠着层层绷带的手臂,他的脸色彷佛北极风吹过。
“呃……还好。”总算得到响应的张邑祺露出喜悦的笑,不过很快地被扑灭。
“那我要去上课了。”张邑文站起身,背着书包,连声再见也没说,也没有给他挽留的机会,踏着重重的脚步就走出病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邑祺挫败地垂下头。好不容易才跟邑文解开了心结,怎么又变成这样?
“为……为什么他要生气?”他蹙着眉自喃。要是他聪明一点就好了,至少不会什么都不知道。
“他本来就应该生气!”唐沐颐冷然地睨视他。连他都气得快吐血了,何况那个有恋兄情结的小子。
张邑祺看着他。“你也在生气……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原因。
“因为你白痴得教人火大!”不提还好,一想起前天他莽撞地冲进火场,唐沐颐就气得冒烟。“你是不死妖还是铁金刚?你不知道弄得不好很可能会死吗?这么“买命想入围十大好人?你活到二十几岁的脑袋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只装了豆腐渣吗?”
被他一阵怒骂,张邑祺连眼睛都忘了眨。
这是……在担心他?是担心吗?可是为什么那么凶?
“但……但是……我很好啊。”为了证明他没说谎,还甩了甩手。
“好个屁!”优雅尚尚的唐沐颐口出秽言,不在乎什么形象,“你的手二度灼伤,会留下疤痕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昨天唐杓翎来巡视病房的时候说的。
他很想笑着跟他说,第一次看到他说脏话,但是他总有种一旦当他说出口就会被炮轰而死的预感。张邑祺咽了一自水。
“嗯……然后呢?”他是男人,身上有没有疤很重要吗?他被他的恶声恶气吓低了音量。
“然后?”居然还反问他?唐沐颐差点气爆血管,“你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为了别人拼死拼活,你有神经病!”纵然他是为了抢救他的身体,但他完全不想感谢他。
他甚至懒得走到隔壁病房去看唐杓翎帮他安置好的肉身,就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为的就是要等丑小子醒来骂他两句。
明明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丑小子偏偏却“己不为人,天诛地灭”。真没看过比他更笨的人!
张邑祺的反应只是微微一笑。“没……没事就好。”
他轻描淡写,觉得事情过去就算了。他知道,若再重演一次,他还是会决定冲进火场,因为他绝不能见死不救。
若唐先生的肉体被烧毁,那他一定会很后悔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尽力。
“白痴!”唐沐颐吼得脸红脖子粗,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气得暴毙!
打开的病房门终止丁他们一人一魂的对话,走进来的是唐襄憬。
他朝着张邑祺清雅一笑,斯文的脸上有着关切。
“张先生,伤势还好吗?”
“很好。谢谢你,你的预言真……真的很准。”张邑祺指了指自己的手笑道。
“三流的算命术罢了,不足挂齿。”唐襄憬依旧谦虚有礼。
三流?那,那些市井间的铁口直断都可以上吊以谢世人了。原本还猛扯自己二哥后腿的唐沐颐,真的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
光是他自己成为魂魄这件事,就足以让他对唐襄憬俯首称臣。
“我真的很谢谢你。”张邑祺诚心地道谢。他虽然没躲过这个伤,但还是很感激唐襄憬好意的警告。
“这句话是我要说的。”唐襄憬微微扬唇,“多亏了你,沐颐的肉身才能毫发无伤。”
把肉身交给沐颐的贵人果然是正确的。不过,普通人会为了跟自己没有关系的人而这么奋不顾身吗?
是真的无法眼睁睁看惨事发生,还是……
他露出十分愉悦的笑意。“张先生,既然你已无大碍,那么后天,还是如期请你到场招魂。”
“什么?”唐沐颐没等张邑祺出声,就先跳了出来,“二哥,丑小子受了伤,房子烧得精光,三哥也还没说他可以出院,你好歹延个期吧?”
壁草虽然白痴,但怎么说也对他有恩,也不要看他蠢得好欺负就虐待他吧?
张邑祺直直地瞅着他,然后笑出了酒窝。
“谢谢你。”他真的是在关心他吧。
唐沐颐先愣了一下,随后略显狼狈地转开脸。他有病!干吗不好意思?天晓得他几百年没红过脸了!
“如何,我弟弟有什么意见吗?”看他游移眼神,唐襄憬温和地问道。
张邑祺微笑。“唐先生问你,可……可不可以延期?”其实他真的觉得自己没事,不过因为唐沐颐说了话,所以他才代为转述。
唐襄憬笑弯了一双灵性的眼,他瞧向唐沐颐魂体所站立的位置,缓语轻言:“沐颐,我好像忘了说……
错过时辰,就要再等一年。”
唐沐颐和张邑祺同时怔住,他们彼此互望了一眼。
再……再等一年?
真的假的?
招魂的地方是在唐襄憬山上的一栋房子进行。
除了唐沐颐、张邑祺,和主事的唐襄憬外,唐颉楠因为贪好玩也赶来凑热闹,代价是负责背运他四哥的肉体当临时苦工。
是夜。
在三层独栋别墅的顶楼
除了冷风吹过外,就只剩下一轮明月高挂天空。
“二哥,你这栋别墅实在很偏僻!”唐颉楠好不容易把尸体……不,是肉身,背到目的地,他马上累得趴下。
他都不知道二哥在郊区有这么一栋房子……不过还真是“有够郊区”。
开了快两个小时的车不说,居然还要爬半个小时的石梯才上得来,也只有二哥这种人才会在这种鬼地方买房子。
“我买的是这房子的方位。”唐襄憬勾唇淡笑。手捧着圆形的玉盘,上面则放了四个同样碧绿的玉杯。
看起来就价值不非。
买方位?他只听过买房子要买交通便利、买格局方正、买钢骨结构。
唐颉楠看着他将玉杯放在地上。“现在要做什么?”
“准备招魂哪。”唐襄憬微笑着将杯子分别放在东、西、南、北四处,“把沐颐的身体头东足西地平放。”
他下达指令。
“头什么?”唐颉楠有听没有懂。
唐襄憬睬他一眼,伸出修长的手指着正确位置。
“头放那里,脚放这里。”
“喔。”唐颉楠依言。弄好后站在旁边,却发现唐襄憬一直盯着他看。“怎么了?”他放错了吗?
“你可以先去楼下客厅休息。”唐襄憬温声低语。
“不用了,我不累……”
“嗯?”唐襄憬异常温柔的微笑断去他多余的话尾,“我想你累了,颉楠。”
呢哝的轻喃乍听下极为悦耳,实则却有一股钻到脑子里的恶寒。
唐颉楠不是不会察言观色,从小到大他就一直认为,全家最恐怖的人其实是二哥,表面上看起来很和善,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是有一点累,哈哈。”他垂头丧气地转身退场,万般无奈。
早知道不要来了,既然二哥不准他看,那就算了,还笨得当免费劳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