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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仍在呕气的汪舜国,深夜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强迫自己连夜修底片。

  汪母推门进来,呵欠连连。「舜国呀!我看你快成了工作狂了。老是这样冷落梦蝶,当心被亲家知道了,会说我们汪家亏待她!」

  布帘後,睡在吊床里的鲁少晖被话声吵醒,竖耳听到後半句话,便好奇的继续听下去。

  「我知道啦!妈,您快去睡吧。」汪舜国停下手上的工作,推母亲回房。

  汪母爱怜地轻拍儿子的肩说:「儿子,多加点油!老是这样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汪舜国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痛了一下。

  布帘後的鲁少晖已听出端倪,不禁叹口气、摇摇头,接着他听到汪舜国离去的声音。

  自从他住进汪家後,就曾亲眼目睹汪舜国多次与何梦蝶起争执,他大概可以猜出他们夫妻所发生的问题。当初汪舜国介绍何梦蝶时,他就十分纳闷,汪舜国会娶妻?继而一想,或许何梦蝶早已了解,并且也不计较汪舜国不能生育这件事;不过,经刚才那麽一听,他已确定何梦蝶到现在仍被蒙在鼓里,而汪母也一定不知汪舜国的不幸遭遇,他是能够体会与同情的,当年自己比汪舜国幸运,不但逃离鬼门关,还保住了全身,唯一不幸的地方就是,他有严重的脑震荡,在医生大力挽救与护士的细心照顾下,他才慢慢复原,不过仍然有些後遗症留下来--就是偶尔会有头痛的现象。但因为是偶发性,又可以勉强忍受,所以他并不在意,而任头痛长年伴着他。

  最让他不能苟同的是:汪舜国既然知道自己的状况,又何必娶妻?况且还刻意瞒着何梦蝶!这样无异是害了何梦蝶,不仅白白耽误了她的青春再加上汪母抱孙心切,可想而知何梦蝶的压力有多大了!一想到何梦蝶一直无辜又不知情的爱着汪舜国,并任其摆布,鲁少晖不禁涌起阵阵怜惜,突然有种心动的感觉。

  若非她是汪舜国的妻子,他早就拥她入怀、好好安慰疼惜她了!当他从照片中看到她的倩影时,就觉得她是适合自己的女人,只可惜,她是朋友的妻子,他唯有将那份爱慕之情按捺下来;但是,他实在不愿见她愁眉苦脸的活在汪舜国的阴影下,他希望能帮助她,让她过得快乐一点。

  明天,明天他必须和舜国谈一谈,要舜国不可以那样冷淡对待梦蝶,那是不公平的!

  次日,汪母又去打牌,汪舜国也上班去了,而鲁少晖也和人约好见面商讨艺术中心的事,唯独何梦蝶一人独守空闺。

  她是一个不善於掩饰自己的人,昨天和舜国的不愉快,到他早上出门时仍未消散。这一次,他好像坚持不向她道歉,而她觉得自己没错,但也低声下气向他求和,却没想到他不但不领情,而且根本不甩她,让她很生气;委曲求全的结果居然仍换来一副冷漠的脸孔,令她的心情又沮丧的跌落谷底。

  郁郁寡欢的她拿起那瓶上次晚餐时所喝剩的酒,咕噜咕噜的就往嘴里灌,不胜酒力的她,立即有了醉态。

  她把空酒瓶往桌上一摆,扭开音乐,独自跳起舞来,以发泄心中的不满,可是跳着、跳着,她的眼泪就不听话约又流了满脸。

  她那凄怨的模样正好被刚进门的鲁少晖看到。他心疼极了!赶紧放下手提包,冲上前去,一把搂住她。 「为什麽如此折磨自己?」

  「他都能折磨我了,为什麽我不能折磨自己?」她的眼泪又夺眶而出;自从上次在他肩上痛哭过後,她已无须在他面前强颜欢笑了。

  明知自己哭丧的脸必定很难看,但她也不在乎,因为他不会嘲笑她,他会一如上次一样,默默忍受她一发不可收拾的泪水。

  「不要哭、不要哭!只要我还在台湾,我就不再让舜国惹你生气、惹你伤心,晚上等他回来後,我会好好和他算帐;我不准他再这样对你!你应该是那种让男人抱在怀里疼爱的。」

  她听了之後,立即愕然的推开他,他是真心在安慰她,抑或在暗示什麽?

  她有点怕,如果他对自己有意思,那麽,不是会更增加舜国的猜忌?说不定他们两人的友谊也会荡然无存。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要不然,舜国他……」

  「不要怕,我没有别的意思。」他看穿她的心思。

  纵使他眼中的她,是那麽的楚楚动人、惹人怜惜,但理智却告诉他不可以;他不能背叛好友,不能让她感到痛苦、为难,他只要她快活起来,天天看到她迷人的笑颜。

  「我相信你一定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样空肚子喝酒,身体怎麽受得了?难道你想让大家再为你担心?」

  被他这麽一说,何梦蝶想起那次哭得昏厥过去,不省人事的糗事,也不好意思地绽出了笑容。

  「如果你是我的丈夫,我大概也不会老是哭得这麽丑吧?」

  他的眼睛一亮,说:「真的?」

  她避开他大胆的注视。「下辈子吧!我故意这麽说,无非是想使自己的心情好过些。」

  他深深地凝望着她,说:「会的!我会使你的心情愈来愈好、让你愈来愈快乐!我保证。」

  她颇为感动,他只是丈夫的好朋友,回国作客而已,却对她如此关心,夫却只会带给她痛苦--一种解脱不出来的痛苦。

  第六章

  傍晚,汪舜国一进家门,就看见妻子和鲁少晖正坐在沙发上一起翻着一本什麽东西,两人还有说有笑的,气氛很融洽。

  鲁少晖先主动和他打招呼,何梦蝶见了他却只是勉强地笑一笑,他装作若无其事,趋前一瞧,原来他们在欣赏一本裸体画的油画册。

  「嘿,好小子!你对女人也有兴趣?」

  鲁少晖大笑。「老兄,你搞错了!只要是男人,对女人都会有兴趣,但我现在是对人体画感兴趣,而这是一个昼家提供给我叁考的,刚好梦蝶认识他,我们就对他的画评论起来,说不定以後我和他会有合作的机会。」

  「原来如此。」汪舜国心里揣测,那个画家必定就是来电慰问梦蝶的人,所以他不再追问下去,免得又造成梦蝶反感。

  「亏你还是搞摄影艺术的专家,视野和尺度都不敢往前跨。」鲁少晖故意取笑他。

  「我那像你这个居住法国的人,那麽新潮前卫!」

  「是吗?艺术和色情本来就不容易区分,但传统与新潮也同样叫人难以界定清楚。」鲁少晖说这句话是有暗示性的,於是故意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他的反应。只见汪舜国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皮笑肉不笑、若有所思似的,像在思忖什麽事,然後和他们挥一挥手,便进工作室去了。

  何梦蝶看舜国又是一副怪异的表情,就不吭气地躲进厨房做饭,避开这两个男人。

  可是,这一顿晚饭,因汪母打牌未归,使得他们三人吃得相当沈闷,大家都各怀心事,食不知味的吃着。 饭後,鲁少晖跟随汪舜国走入工作室。

  「舜国,我想和你谈谈梦蝶。」

  「正好,我也想要讨论这件事。」

  「讨论?」

  「你先别问,我倒想先问你,你在法国真的没有女朋友吗?」

  「有,不过观念还没沟通好就吹了。」在好朋友面前,他只好从实招来。

  「什麽观念?」

  「同居呀!」 汪舜国笑出口,鲁少晖也附和地笑道:「最主要是生活习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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