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小寒一边碎碎念,一边换穿男装。这一改装,竟也是异样的俊俏潇洒,她满意地朝着铜镜里头的自己笑了笑。
套上书生头巾,又自言自语了起来:“这下子没人认得出我是女扮男装了。奶娘,对不起,害你要被挨骂了。”
伊小寒轻轻地推开门,前脚正要踏出房时,只听见一个高尖的女声响起:“小姐,你又要去哪?”
“啊!奶娘。”不好了,这下子被她发现,就算展翅也难逃了。
伊小寒很不高兴地眸子一翻,声音冷冷地对奶娘说:“你干吗啦,叫那么大声,差点就把人给吓破胆了。”
“阿弥陀佛--瞧你,怎么这一身打扮?快去把衣服给换掉,你这样子,等会教大少爷或是鲁伯看到,不剥你的皮才怪。”奶娘不由分说地就把伊小寒推进房,一把拿掉她的头巾。“我就说嘛,你怎么会才吃过饭又说肚子饿,还好算我头脑清醒,没被你给骗了。”
原来,奶娘去厨房的路上,愈想愈不对;心里怀疑,会不会又像上回那样,被伊小寒骗了,于是又绕回来。
果真--
“谁教你这身打扮的,又想像前两次那样,离家出走是不?太不应该了,竟然骗奶娘--”
“谁骗你了,我人不是好好在这里吗?”满肚子气,伊小寒不情愿地卸下了头巾。
“哼!你是吃我的奶长大的,你在打什么主意,奶娘还会不知道?”为了怕小寒再离家出走,奶娘赶忙把书生头巾塞进衣服的口袋。
“奶娘!”伊小寒气得跺脚。
奶娘不吃她那套,催促着她说:“快把这身衣服换掉,不然被大少爷看见,我会挨骂的。”奶娘边说边伸出手,替小寒解掉盘扣。
“我自己来。”伊小寒不耐烦地说。
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解掉盘扣,脱掉马裤,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一张小嘴巴嘟得高高的,屁股往床沿坐下,理都不理奶娘。
看她那副模样,奶娘想到这孩子从小就被狠心的亲生爹娘给遗弃,再也不忍心责备她了。
“唉!如果你娘在的话,你今天也不会这样了。”
虽然老爷始终隐瞒这件事,并且待她如亲生女儿,什么都不缺,上上下下的人也都宠着她,可是没有亲娘偎在身边疼着,实在是可怜。
想到这里,奶娘记起了不久前,小寒初潮来的那件事。
因为没人教过她,初潮来时身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伊小寒发现自己下体在流血时,以为自己要死了,而躲在房间不敢出门。
奶娘看她一直哭着说她要死了,又问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如何是好。要去请大少爷来替她把脉,她又不肯,急得奶娘也陪她哭了好久。
可是,她却浑然不知,伊小寒是因为恐惧而独自承受着痛苦。
还好,伊真木正好替她送来一罐小寒平日爱吃的紫苏梅。奶娘平常如果遇见小病痛,也会找伊真木,她遂急急地把小寒的事告诉了通晓药理的他。
直到伊真木替她把了脉,才知小寒身体已经在变化了。
之后,奶娘虽然和她讲了一些女人家成婚以后将会面临的事情,但也只能点到为止。常说的也只是要她乖乖地别乱跑,学个姑娘样,待在房间做女红,然后嫁个好人家。
但谁留意这些呢?
老爷死了,鲁伯这五年虽然留在寒月山庄,然而他终究一个大男人家,怎会把心思放在这里。
大少爷平常很忙,虽然他还是很关心小寒;然而,自从为她把过脉后,对她反倒生疏了。
至于二少爷……他和伊小寒两个人成天玩在一起,自己的性子就像个孩子般,又怎么带她呢?唉!再这样下去,这孩子可怎么办喔?
看见奶娘一脸忧愁,伊小寒心里明白奶娘又在替她操心了,她逮住了这个机会,使出“苦肉计”。
“如果娘在的话,就没人会欺负我,真木大哥也不会把我禁足,奶娘也不会当我是个犯人……”
“姑奶奶,你可别乱说话,奶娘疼你都来不及,怎会当你是犯人看,你说这话,岂不是要折我的寿?” 关心小寒被冤枉成是在压迫她,奶娘心里头可真不是滋味。
“你如果疼我,为什么和真木大哥一鼻孔出气,把我关在房间里头,并且监视我……那不是把我当犯人,不然是什么?如果你是我亲娘,你会舍得这样对待我吗?”说着说着,她硬是几出两滴眼泪。
奶娘什么都不怕,就怕小寒误会她不疼爱她。所以,小寒这番话让奶娘难过得半死。“奶娘怎舍得把你关在房里,是大少爷的意思。”
“那你可以帮我求情啊!可是,你并没有,你根本就是高兴我被禁足……怨只怨我的亲娘早逝,如果娘还在的话,哥哥绝不敢把我关起来。”小寒一双沾泪的睫毛眨啊眨的,硬是要用歪理“欺负”善良的奶娘。
“这……”奶娘这回真是哑巴吃黄连,有理说不清。
趁奶娘心软时,伊小寒立刻恢复平日爱耍赖的模样。”我想去练武场看扬哥练剑,奶娘你就让我去好不好?”
“不行,谁晓得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奶娘虽然被小寒说得心软起来,却还没丧失理性。
“你不信任我?”
“很难。”
气死人了!看来奶娘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
算了,来日方长,今天走不了,还有好多个无数的明天,总有一天,溜得出去的。
小寒放弃逃家了,不过她倒真想去习武场练练拳、耍耍剑、出出气。奶娘很“痛苦”地答应她,不过开出了一个条件。
“我跟你去。”
“奶娘--” 小寒真想掐死这个固执的老人家,但有什么用呢?
唉,爱跟就让她跟吧!总比闷在房间里头强得多了。
夏日的炙热像个炕似的,尽管如此,小寒却因为可以出来走动走动,一张清秀的小脸蛋红扑扑地显得甚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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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明月轩,穿过竹林,往练剑场望去,远远就看见纪尘扬一人独自舞剑,他正身心贯注在柔风剑法的招术,驰骋在剑风的快感里,一点都没有察觉小寒停在竹林看他。
柔风剑术是来自寒月派的独门武艺,鲁伯这一年来一直在教他练习这套深奥难懂的剑术。
纪尘扬小时候,伊仲勤就教过他盘马弯弓,习得一些拳打功夫,加上天资禀异,和鲁伯习剑法自然就能融会贯通。
刷--刷--刷--
长剑一挥,漫天飞舞的竹片如落花坠地,纪尘扬又重头舞了一次剑招,约过了半个时辰,才慢慢地收剑。
满身汗湿,正准备要回房更衣时,不期然地见他养的金丝猴嘴巴口中衔着一枝丝扇,在树丛上跳来跳去。
他走了过去。“吱吱,你嘴巴又乱咬什么东西?”
才说完,金丝猴已跳到他的肩膀上,把口中那枝丝扇吐掉,一溜烟又窜到树丛里头。
纪尘扬捡起丝扇,咦了一声。
“这不是小寒的丝扇吗?怎么会在吱吱的嘴里?”
纪尘扬正纳闷时,一转头,便见伊小寒一脸委屈地来到他身边:
“扬哥--”
见她一副受欺负的模样儿,又看见奶娘跟在她后面,第一个念头就是,八成她又被禁足、挨骂了。
“谁欺负你了?”他柔声问。
纪尘扬才开腔,伊小寒的泪珠已在眼眶中溜溜地打转,却猛摇着头,一句话都不肯说。
“真木吗?”他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