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难道我说得不够清楚吗?我不相信世上,会有你这么冷血的人,你知不知道,水晶有多么爱你?」冯挽绿怒视着他。
「我认识她的那一年她才十七岁,她把我当作最要好的朋友,与我分享所有的心事。」冯挽绿大骂,眼泪却簌簌落下。
「她曾对我说,这世界上,她最喜欢的人就是夜,无论遭受什么挫折屈辱,只要一想起夜,她便会精神百倍、勇气十足,可以应付一切的困难。她是那么的相信你,相信你会保护她,给她幸福!可是你瞧瞧,自己对她做了什么?」
「她现在在哪儿?」傅永夜握紧了拳头。
「她走了,你听不懂吗?她走了,她已经放弃了你的爱,不会再回来了。」
「我不相信!」
傅永夜愤怒的瞇上眸子,感觉自已的手微微颤抖。
「事实就是如此!你宁愿为了可笑的报复而放弃她,不是吗?像你这种人,活该孤独一辈子,可恶!」
她举起手便要掴打他,可手却在半空中被拦截住了。
「挽绿,妳太激动了,先回车上去吧!」那西斯轻声安抚她。
「可是水晶她......」望见那西斯温和的眼光,冯挽绿陡然消了气。「好吧!」
她合着眼泪转头上车,只剩两个男人在细雨中相对。
「我们到最上面去?」那西斯做了个邀请手势。
傅永夜没说什么,跟着那西斯一路走上顶楼。一打开门,冷飕飕的风和雨扑面而来,那西斯却极享受的张开双手,深呼吸着。
「这儿的风景真好。」他跳上水塔,也不嫌脏的坐下。「过来!」他招招手。
傅永夜顺从的跳上去,坐在他身旁。
那西斯笑了。
「多奇怪,我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那水晶呢,你为什么从不听她的话?你不在乎她?」
「不是的!」傅永夜咬着牙说:「你不会懂的。」
「我是不懂,」那西斯耸耸肩。「我不懂有人竟然可以那么固执、那么懦弱,自已不敢爱,却将一切罪名怪到宿命上,真好笑。」
「住口!」傅永夜的额上冒出青筋。「我不需要你的多管闲事!」
「我偏不,」那西斯不怕死的说道:「为什么你总是要伤害爱你的人?推开身边所有关心你的人?」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傅永夜冷冷的望着前方。「你根本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是你呀!你的一切事情我都知道。自小跟着母亲生活,可惜母亲被男人欺骗了感情与钱财,最后死得不明不白,你也因此被送进了收容所,吃了不少苦头。」
他耸耸肩,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
「但是你现在有水晶、有关心你的家人,你却不愿接受,反而刻意伤害他们,这种行为你不觉得很幼稚?」
感应到那杀人的锐利目光,那西斯笑了。「我知道,你要说『针刺不到肉、不知道肉痛』嘛!」
他缓缓拉下额上的亚麻布--
额头中央,赫然出现一个可怖的逆十字伤痕!
望着傅永夜震惊的眼神,那西斯的娃娃脸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笑。「我身上还有更多噢!只不过嫌丑,动手术把它们做掉了。只是这个我得留着。」
他将头巾恢复原状,若无事然的说:「现在你知道,这世上的倒霉鬼,不止你一个了吧!」
傅永夜凝视着他,很久、很久,才轻声说道:「我不敢爱人,不敢付出感情,我怕自己黑暗的宿命,会伤害每一个接近我的人,更怕感情付出后,会招来令人心碎的背叛!」
他的眼神没有焦距,无神而茫然。「到时候,有谁来保护我呢?我还能剩下些什么?」
「其实你的孤独,不是来自于你的宿命,而是你那偏执的性格。」那西斯拍拍手,掸掉手上的灰尘。
「告诉你,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不幸的人,如果上天注定让我有悲苦的童年,那么我就要在长大之后,将幸福完全的补回来,我会努力活得比普通人幸福一百倍。这样说你懂吗?」
他伸手环住傅永夜的肩膀,将头靠在上面。「人生哪,只有短短的几十年,我不会跟自已过不去,活要爽爽快快的,死也要舒舒服服,但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要让自已的人生留下遗憾;也绝不要让心爱的女人伤心,什么黑暗的宿命?管它呢!我只愿意拥有眼前这幸福的一分钟--」
彷佛有一点凉凉的东西流入脑中,然后渐渐的扩散、扩散......他的心情豁然开朗!
「我明白了!」
爱情之所以使人受伤,是因为它曾经让相爱的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若不是曾经爱的浓烈,怎么会在失去后备感痛苦?
他拒绝水晶,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已坚强,可以为即将失去她的痛苦,却逼快疯了他。
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无论嘴上有没有说「爱」,它始终是真真实实存在。不断的逃避,只是苦了自己、和夺走水晶的笑容。
那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意做的事啊!
巴黎的夏天,即使再热,也带着点微微的寒意。波光粼遴的湖面上,偶尔跳起一两只肥鱼,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水晶坐在树下,惆怅的望着眼前的美景,身边熟悉的一切,都一再的勾起她与夜的回忆。
就在那一晚,听着悠扬苍凉的陶笛声,她看见了夜的眼泪,也在那一晚,她终于真真正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然而,现在还剩下些什么呢?只有流动的风,伴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寂寞的日子。
她并不恨夜,她相信他是痛苦的,是她没用,无法将夜从地狱边缘拉回。
热泪忍不住从眼角落下。已经数十个夜晚了,为什么每当她想起,还是会一阵一阵的心痛。
望着眼前悲凉的美景,水晶环住自已瘦削的身子,缓缓的摇晃起来。她开始轻轻的哼着歌,那一首夜曾吹给她听、美丽又苍凉的曲子。
突然,不知从哪儿飘来似有若无的陶笛声,随着风温柔的流泄,流入她心底。
水晶震惊的站起来,举目四望,四周空荡荡的,除了满眼的翠绿与虫鸟外,并没有人的踪影,但乐音仍然不断的地飘泄过来。
她循着微弱的声音往前走去,直到乐音愈来愈清晰、直到那熟悉的修长身影,映入她充满泪意的眼中。
「妳来了。」他的眼神彷佛这样告诉她,既温柔又使人心碎。
水晶很慢、很慢的向他走过去,眸子里满是眷恋与喜悦。「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在这儿?」
他放下了手中的陶笛,轻柔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真的是我,对不起,我来迟了。」
「夜、夜......」水晶扑进他的怀中,如拥抱生命似的紧紧环住他。
熟悉的温暖与味道钻入了她的鼻中,她又哭又笑的叫唤着他,像是想确认他的存在。
「放心吧!、这一次,我不会走的。」傅永夜勾起她尖巧的下巴,深深的凝视着那湿润的瞳眸。「我不会离开妳,永远。」
喜悦瞬间涌上心头,将水晶的心涨得满满的,她娇羞的依偎住夜的胸膛上。
「不要一脸春意,我可知道妳心里在想什么。」傅永夜拉拉她的发丝,没好气的说。
听见他这么孩子气的话语,和如此亲昵的举动,不知怎么的,一股酸意直冲鼻梁,眼眶瞬间挤满两泡眼泪。
有多久了?有多久夜没这样跟她相处了?这么不设防、亲近而宠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