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这不是交换。王申说,水晶平时都是藏在隐秘的地方,只有在每年中秋举行的月神祭上,才会取出水晶拜祭。婚礼是定在中秋之后,只要我们赶在中秋前去月族,就可以趁月族举行月神祭的时候,一举夺取水晶。”
听到这儿,梦蝶忽然语音尖锐地问:“然后呢?”
林书鸿微微一怔,只听她说:“取到水晶之后,你又打算怎么办?月族人不会看着你带走他们的至宝,你带了这么多精兵来,是不是早有打算将他们全部杀死,以绝后患?”
林书鸿看出她对自己的不满,叹了一口气,说:
“你知道吗?皇上原本是让我在得到水晶后就暗中派人杀了你,然后推到月族人头上,以月族人悔婚和杀害公主为借口而消灭他们。”
“好周详的计划。”
林书鸿苦笑道:“可我从未打算将这部分计划变成事实。我不会忘记,小时候我曾答应过你二哥会保护你。我决不会食言。”
“多谢林将军的大慈大悲!”
林书鸿没有理会这句异常刺耳的话:
“不过,来到西域后,我才发现,月族并非如王申说的那么无足轻重。就我审问俘获的匈奴士兵和向驼队中的西域人打听所得,在西域,人人畏惧的也许是匈奴,但真正能让西域人真心诚意地服从的却是月族。深入人心的传说的力量是任何武力所不能及的。所以,就算这次的计划可以成功,只怕会在西域导致大规模的叛乱,会影响我朝对西域的控制。说真的,我并不相信那块水晶有谣传的那么神奇,大多是人云亦云罢了。为一块水晶而挑起西域的混乱,将来,就算王爷登上皇位,这个烂摊子也需久费时日来收拾。”
梦蝶听到这里,仿佛眼前突现生机:“你的意思是说,你决定不去抢月族水晶?”
林书鸿摇摇头,面上露出一丝无奈,说道:
“不。若是不取得水晶,我们就不能带王爷回长安。我是不想消灭月族罢了。但王侍郎却为此诸多指责。”
“为什么?”
“不知为何,他对月族像是有着深仇大恨般,刚才我只略约和他提了一下这个打算,他的反对强烈得远出我意料。我看,他是一心要置月族于死地。幸好,他以为我是受了达尼雅兰的影响才这么说,所以暂时还不会和我翻脸。”
梦蝶惊讶之余,心中也有些嘀咕,总觉得他还似有所隐瞒,便问:
“你是大将军,按说职务比王侍郎高,为何却像是受他制约?”
“虽然我在朝中的地位比王申高,但这次相亲,我的处境是很微妙的。皇上其实对我父子过去与你们家的关系还是心存疑虑的。他想趁此机会考验一下我们。如果我真的把你送到月族去相亲,并且夺回水晶,就说明林家人是真心效忠于他;若我拒绝此行,或是在西域投靠你父王,则我带的这一小支人马也难以对他造成真正的威胁。可以说,此行是对我这个未来驸马的最后考验。而监考官就是王申。所以,无论我怎样想,这一关还是非过不可。”
他的话断绝了梦蝶最后的希望,她愤怒地说:“说到底,你还是要抢水晶,灭月族!”
“若非如此,靖西王就无法安然回到长安。我不会让这些年的心血白费的。”
“我爹早已安于西域的生活,你以为我们还会在乎失去了的荣华富贵吗,那种尔虞我诈、骨肉相残的日子,早让我们寒了心!爹和娘根本不会赞成你们父子计划的这一切!他们……”
“这只是你的想法,”林书鸿打断了她的话,“你真的以为自己摸清了王爷的想法吗?也许他只是为了不让家人担心,才表现得淡然,但现在,将要摆在他面前的,是触手可得的皇位。你以为他真的会拒绝吗?若我们此行不能如愿而归,只怕皇上会迁怒于你父王,找个什么借口而将事败的责任推在你身上,使你父王无辜受牵连而被治罪。”
仿佛晴空霹雳,梦蝶被他的一席话震得哑口无言。
梦蝶魂不守舍地摸黑走回自己的帐篷。快到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拦腰抱住了她,同时她身子已腾空而起,没等她叫出声,又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惊慌地发现,自己正被带离营地。捉她的人似乎懂得中原的武功,虽然抱着她,但身法灵活,移动的速度丝毫不见阻滞,而且总是恰到好处地避开守卫的士兵。
一直到了营地外近一里的地方,那人才停下。梦蝶双脚刚一落地,就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只仍捂在她嘴上的手。
“哇!你这臭丫头!”
“二哥,怎么是你?”
“不是我是谁?好痛!我的手快被你咬掉了!”
“我怎么知道会是你嘛!你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还不是为了你这丫头。”梦翔甩甩被咬伤的手,挤出一个苦笑,又道:“我千辛万苦才带人比你们提前一天到了这一带,今天见你们来了,我本打算先探探营地的实情,天亮前劫营,谁知却看到一个影子偷偷摸摸在营地里走,还以为碰上鬼了,走近一看,没想到正是你,就顺手把你带出来了。这种时候,你还在外面晃来晃去的干什么?一副丢魂落魄的样子。”
梦蝶一时语结,已发生了太多事情,不是和二哥一走了就可以解决的。想想,该来的总是躲不掉,倒不如这时把所有事都说个清清楚楚,便开口问道:
“二哥,我问你一句话,你要老实答我。皇位本应属于爹爹,若是有朝一日有望重得皇位,你说他是否愿意为此做任何事?”
梦翔见小妹忽然问起这种会被诛灭九族的话来,知道她必有原因,面上也严肃起来,他笑了笑,说:
“你是不是仍然担心你的失踪会累及爹娘,令他们不能回都城?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经过这些年的风雨,对他们来说,回到长安,甚至登上皇位都远不及一家人平安地生活在一起重要。放心好了,一切都会按我们的预计的。”
梦蝶喃喃地自言自语:
“事情变成这样,你让我怎能放心。”
梦翔看着梦蝶,眼神渐渐锐利: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这样子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梦蝶仰头看着他,轻轻说:
“二哥,我也是刚刚知道这次和亲的真相的。”
梦翔听梦蝶讲述完刚才与林书鸿的对话,沉思良久,突然感叹道:
“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种心思。几年不见,看来,他真的变了许多。”
梦蝶神色黯然地点点头。梦翔忽然一笑:
“我和大哥对成为皇子可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以前生活在长安城内时,哪及得上现在自在舒心。至于娘,我也不认为她会喜欢做皇后,因为那就意味着以她一大把年纪,还要和后宫里大群年轻貌美的少女争宠……”
“二哥!”
梦蝶忙阻止他胡说下去,这个二哥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竟连父母也拿来开玩笑。
这时,梦翔的面色渐渐严肃起来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你知道爹素来为人严谨,刚正不阿,虽说皇位本应属他,但若用林家父子的方法来登上皇位,那就是谋反篡位,他生平最恨的是乱臣贼子,自己又怎会同流合污?何况,他向来不喜欢宫廷中的争争斗斗,经过这些年来在西域的随心所欲的生活,你怎会以为他还能忍受重回那个永无宁日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