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梦蝶的帐中,众人都围着昏迷不醒的阿扎。
前一天晚上,梦蝶和玖儿从达合木口中得知阿扎中了毒后,马上就想到了那几朵野花,心中十分内疚,再加上帕尔买提为驼队的事已忙得不可开交,无法照顾阿扎,便不顾帕尔买提和侍女们的反对,让达合木将阿扎接到了自己的帐篷里,两个人决心自己照顾阿扎。达合木劝说不成,想起月族的人擅长医术,就把达尼雅兰也找了来,为阿扎敷药。
马匹的事都料理妥当后,帕尔买提和迪亚兰提也赶来探望阿扎。
达尼雅兰前一晚为阿扎所敷的药膏已令他全身的肿胀消退,但手臂上的几处伤口却变成了黑紫色,不断流出黑色的浓液。看了这种情况,众人都眉头深蹙。
梦蝶问道:“现在可怎么办?”
迪亚兰提说:“阿扎中的毒很厉害,要是不及时医治,恐怕会落下残疾。”
玖儿伤心地问:“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时,帕尔买提突然说:“办法也不是没有。”
众人一起转头看着他,见到他面上的凄凄之色,迪亚兰提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不行!阿扎还是个孩子,他会受不了的!”达尼雅兰也猜出他们说的是什么,喊了出来。帕尔买提苦笑了一声,说:“若是落下残疾,岂不更糟?”
达合木这时插口道:“我也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
玖儿迷惑地问达合木:“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
达合木略一犹豫,看看迪亚兰提,见他点点头,这才说:“火烙。”
还未等梦蝶和玖儿做出反应,帕尔买提又说:
“没有时间等了,明天还要上路,就今晚动手。”
因为梦蝶和玖儿都不忍亲眼看着阿扎小小年纪受这种痛苦,所以帕尔买提将阿扎带回了驼队扎营的地方,迪亚兰提和达合木代帕尔买提照顾驼马,达尼雅兰则帮他为阿扎清毒。
当林书鸿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惨叫时,他不禁一愣,随即赶到声音传出的地方。正看到达尼雅兰在帮帕尔买提把绑在一根扎营用的柱子上的阿扎放下来。他走上前,问道:
“这是干什么?”
帕尔买提见惊动了林书鸿,有些不安地说:
“我儿子中了毒,达尼雅兰在帮我救他。”
“用这些?”
林书鸿扫了一眼面前的火堆、烧红的铁器和身上带着几处烧灼过的伤口正昏迷不醒的阿扎。
“这儿没有任何可以救阿扎的药,若不这么做,一旦毒气攻心,阿扎只有死路一条。”
达尼雅兰一边说,一边向帕尔买提做了个眼色,让他只管去照顾阿扎。
帕尔买提抱着阿扎告辞之后,林书鸿对正在收拾地上东西的达尼雅兰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达尼雅兰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池,林书鸿又说:
“你的马术极好,又精通医术,汉语也说得不错,我不认为一个普通的西域女子可以做到这些。”
达尼雅兰抿嘴一笑:“为什么不行?西域地大物博,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林书鸿听出她话中的嘲讽,微微挑眉,想了想说:“你和夷宁公主之间有什么恩怨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
达尼雅兰凝神望了他一会儿,才用微弱而冷硬的声音说:“这与你无关。”说完,转身离去。
林书鸿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背影。几天来的暗中观察,他发现在这两个对他来说有着不同一般意义的女孩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异的联系。既像是敌意,又像是相互的好感。他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着他所不知道的内情。
第二天出发前,达合木把阿扎又送到了梦蝶和玖儿身边,与她们一起坐上了木橇。
一天上午,队伍正在泥沼中挣扎前进,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凄厉阴森的叫声。听到这声音,拉木橇的四只泽鬼开始不安地挣扎起来,拉橇的人从未见过泽鬼变得如此暴躁,不觉有些手忙脚乱了,木橇也跟着摇晃起来。
四只泽鬼挣扎了一会儿,突然一起放声嗥叫,声音与远处传来的一模一样。拉木橇的西域人大喊:
“泽鬼发怒了!”
拉橇的四只泽鬼终于抵御不了远方传来的同类的呼叫,奋力挣扎之下,甩开了拉橇的人向叫声传来的方向狂奔而去,奔出不久,橇上的三个人就被甩在了远离众人行走路线的泥沼中。梦蝶和玖儿离众人稍近些,阿扎则落在比她们远一些的地方。
“不要挣扎!”
一直跟在后面不远处的达合木紧张地喊道。
乍一掉进无底的沼泽中就慌得挣扎起来的梦蝶、玖儿这才想起,越是挣扎,就越是沉得快。只是,阿扎的伤仍未痊愈,身体依然虚弱,根本无法站立,只能坐在泥沼中,所幸他身下是一片稍硬的泥地,暂时倒不会下沉。
达合木此时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跳进沼泽代替玖儿,当时就不顾危险伸出探路棍,要走过去帮玖儿。
林书鸿、迪亚兰提和达尼雅兰急忙赶来。
迪亚兰提见此情形,忙拉住达合木说:“不要乱来。”
林书鸿看出应付这种事迪亚兰提远比其他人有经验,当即下令,让所有人暂听他的调遣,无论如何要救出夷宁公主。
迪亚兰提压住心底的不安和恐惧,努力不去看梦蝶陷在沼泽中的情形,开始考虑能把三个人平安救出来的方法。转身对林书鸿说:“我要绳子,多久能找来?”
林书鸿想也没想,一面脱下斗篷和长袍,一面说:“马上就有。”众人看到他拔出剑将斗篷和长袍割开,领悟他的用意,也纷纷脱下斗篷,割开后结成一条长绳。
迪亚兰提把绳子抛给玖儿,一把接住,然后按迪亚兰提的要求分别将自己和梦蝶绑住。只是,阿扎因为身体虚弱,无法抓住抛给他的绳子,更别说绑着自己了。
等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梦蝶和玖儿拉上来后,阿扎仍浸在远处的沼泽中。众人看着被困在泥沼中的阿扎,心痛如绞,但又无计可施。这时林书鸿忽然看到,达尼雅兰已趁众人没有注意时,向阿扎的方向小心地走了过去,不觉大喝一声:
“快回来!”
达尼雅兰听到身后的声音,回眸一笑,又继续前行。众人无法拉住她,只得提心吊胆地看着她用探路棍在沼泽中慢慢一步一探地走向阿扎。
当她绕了一大圈走到阿扎附近时,周围再无处可落脚。她伸手试了试,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抓住阿扎了,她决定孤注一掷,将长长的探路棍向前斜插在阿扎落脚处的硬地中,一手拄着棍子,倾出全身的力压在上面,向前一纵身,另一手恰好抓住阿扎,又猛地缩回身把他从泥中拉了出来。然而众人的欢呼声尚未落,就已变成了惊呼。达尼雅兰缩回身时用力过猛,加上是两个人的重量同时压在探路棍上,只听一声脆响,棍子断成了两截,达尼雅兰忽然没了支撑点,与阿扎两人又同时深深地摔回了沼泽中。
眼看两人就要没顶,林书鸿不顾一切地躺倒在沼泽中,按照帕尔买提曾教过的方法,一路横着打滚,竟真的到了达尼雅兰沉下的地方的附近,他一探手,正好摸到两个人,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的力道,达尼雅兰和阿扎竟都被他提高了一点儿,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已足够让两人的头部露出泥面,他又一用力,三个人移回到阿扎方才栖身的那一小片可以落足的救命硬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