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邪用力推开了她。
用力的冲撞,使得水花再次激溅,无涉只是瞪着他,任由水泼湿她的头脸,轻附额际的发梢滴着水,缓缓流过她的脸颊,宛若眼泪,只是那总是冷然的霜眸却是苦、却是怨。
断邪未曾察觉自己的心渐渐起了变化,一向平静无波的心神如今却被她的举动稍稍抚乱了,那如同水纹般细微却广大的涟漪,泛在他的心湖……
只怕是,从此以后再也难以平静如昔了。
抚着胸口,无涉只觉得心痛突然加剧!
「别这样糟蹋自己,无涉。」
「我的确是在糟蹋我自己,我是啊、我是啊!」无涉只是苦笑,一边不停地痛苦地喘着气,苍白的脸孔如纸,不见痛苦哀伤的点点血泪如祭。
「无涉……」
「告诉我,你不爱我。」
她无理的要求,令断邪偏过了头。
无涉伸出双手,紧紧捧住他的脸孔,那看似纤弱的双手却是出奇的力大,任他怎么挣都挣不开。
「说啊!告诉我,你不爱我,为什么不说?」
「无涉……」
「我不要敷衍,我只要你告诉我──你不爱我。」她摇摇头,脸色已然褪去了血色,剩下一片的惨白,心里明白,只要那话说出口,一切便结束了。
「我……不爱妳。」断邪说着,心却有一角不期然失落了。
她听着,缓缓露出一抹微笑,接着便忽然昏倒在水中,只见那水,竟渐渐被荡开的红艳给渲染,原先透明纯净的水忽然染上了一丝的血红。
仔细一看,却是她肩上的旧伤复发了!
◇ ◇ ◇
伤,怎么会复发了呢?!
将水中的她拦腰抱起,断邪早已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急忙脱下身上的长袍罩在她单薄纤弱的身躯,却见她的脸色只是愈加的惨白,而汩汩冒出的血水也未曾停过。
那血,穿透她的肌肤,浸染他的长袍,他几乎可以感受揽在胸前的她已渐冰冷的体温,她的血不停,宛若他的心不静,他着急、他心痛、他无法可想。
「无涉……」他唤着她的名,深怕怀中那微弱的呼吸随时都会消逝。
他不懂,这伤怎么又会重新复发了?她的旧伤早已接近复原,从外表上看,除了仍有些许粉淡的伤疤还未完全消除外,其余的便无异状。
难道这就是她命中的死劫?他,莫非注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
不!他绝不允许。
断邪正想着,忽闻走道外传来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他急忙灭去了灯火、放下了床边的帐子,紧搂着怀中的无涉悄悄地躺上了床。他虽抱着无涉,心却还是清醒的,他安静,听着那细微的交谈声──
「就是这间了。」那是小二的声音。
「你说,这可是个上等的货色?」
「是啊!我亲眼瞧见的,美得就像朵花儿,既娇且美,更重要的是她那个冷漠的模样,啧、啧、啧……看得人是心痒痒的,这样好的货色,就算不自己留下,卖到妓院里定也可以卖不少钱啊。」
小二淫秽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干大汉的哼哼冷笑传进他的耳里。
「跟她来的那个男人呢?」
「他啊!自称是她的兄长,我看可不像,倒像是私奔的小俩口,不过,这男的身上有不少银子,一眼看去就知道不是寻常人物,咱们杀了他之后,说不定还可以乘机向他家敲上几笔,赚些油水。」
断邪蹙眉听着,愈听心中的怒火愈加雄烈,并不因为他们评论自己,而是想到那令人恶心的嘴脸,说着有辱无涉清白的下流话语。
「是吗?好,就照你说的做。」
大汉的一声令下,四周顿时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不动,不愿惊扰了门外的人,直到一股莫名的异香飘至他的鼻尖,他才猛然惊觉不对,那香显然是刻意掺进了迷药,闻上几口就足以让人失神,多闻个几下只怕连魂都要飞走。
断邪不过不小心吸入两口,就感到神志不明──
他心下一惊,明白要是他就这么昏了过去,只怕无涉的下场会凄惨不堪。他一凛心神,四下摸索到一根遗落在床上的发钗,随手便往大腿上刺去,试图振作精神。
过了一会儿,传来推门的声音,断邪专注着,不敢放松。
忽然,一声痛嚎在他的耳畔响起,他凝神一看,是怀中的无涉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那细致的额上满布汗渍。
无涉睁开了泪雾迷蒙的眼,轻声唤着眼前的人。「师……」
他以手指抵住了她的唇,阻止她开口。
两人的位置本就异常亲密,如今他为了不让无涉惊动那些人,不得已伸手去阻止,这一动反倒使得两个人更加的贴近,再加上断邪处处小心不去触碰无涉的伤处,使得两人的距离几乎难以移动。
无涉不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举动,却也无力推拒。
一阵冷风忽而吹过,无涉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发觉自己仍是光裸未着任何衣衫,她不自在地稍微移动了一下身子,然而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却让她动弹不得。
她这才惊觉,断邪此时是压在她身上啊!
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颈边,暖热的气息透过肌肤,撩动着她的心绪,他身上那特有的淡然香气,一步步将她带入迷眩。
「师父……我……」无涉还没来得及说完,肩上如灼烧般的痛却又不禁让她住了口,她却始终固执地不愿让他看见她的软弱。
「痛吗?」断邪细心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悄悄撑起身子察看着她的伤处,一边又要压低音量避免那些贼人发现。
无涉不语,断邪望向那雪白肩上的伤口,血……已止住了。
断邪放松地叹了口气。「妳别担心,这血已经止住了,妳不会有事的。」轻声安抚她,确知她已脱离危险后,断邪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跟着落了地。
喘了口气,无涉咬牙忍住痛。
「放心,我在这。」
「嗯。」无涉点点头,空置的双手不期然感到一片湿热,她伸手一看,那湿热鲜红的是血,是他的血,从他身上流出的血、与她的血,早已难分。
无涉望着他,在那双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第一次,无涉在那双总是无情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那映在那对美丽眸子上的身影,是她自己,她看见了自己……
断邪望见她眼底的疑问,并不回应,只是微笑。
忽然,一只大手撩开了床边的帘帐,无涉一惊,不自觉更加偎紧了他,而他只是等着,等着那贼人下一步的行动。
敌不动、我不动──这是唯一的方法。
「人在这。」那撩开布帘的人往后大声喊着,在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显然并没有发现不寻常之处。
断邪这时突然从身后打了那人一掌,那人软绵绵的昏了过去,他眼见机不可失,马上抱起她隐身至一旁的屏风。
「人在哪?」闻声而至的大汉眼一扫,发现伙伴不知何时被人打晕了过去,而床上则是空荡荡的一片,哪里有什么人。
断邪不敢妄动,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极为缓慢的移动,忽然他脚下一个不注意,竟踢翻了一个椅子,在寂静的空间中发出了巨大的声响,这一失误惹得大汉四处翻箱倒柜寻找。
他心知再也逃不了,索性跳出来与之面对。「在这。」
大汉高举火把,火光照亮着他们,当那微弱的光芒映射在无涉的脸孔时,大汉不自觉抽了口气,惊艳于她的美丽。「喔……果然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