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硠安慰的阖上沉重的眼皮,似乎再无遗憾。
明夜衣不知自己就这么走了多久,直到感觉父亲没能再迈开脚步,她的意志似乎也无法再驱使疲软的身体走下去了……
狼狈的倒落在地时,眼看唐门已在前方不远处。
※ ※ ※
唐门遭逢骤变,冷松龄本下令将喜事顺延七日,以示对明硠离世的哀恸,然而,明夜衣的一句话:婚事如期,父亲终能走得心安。于是,将其折衷延宕三日。
那日,背负着中枪的父亲回到唐门,经一夜昏厥醒来后,明夜衣超乎正常的言行与举止令人忧心,丧礼上,甚至不见她流下一滴泪,面对众人的安慰,也总是淡笑回应。
冷天霨知道她在硬撑,却怎么也无法让她将情绪宣泄出来,见她佯装的笑意,除了感到心疼外,他更为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一定有什么是他能做的,他相信。
婚礼当日,因守孝在身,冷老爷子特命夜衣留守在唐门,而他,亦无出席。
在香槟玫瑰的围绕下,克莱儿由父亲的带领来到冷天霨身旁,前方是证婚的牧师,门旁是除夜影以外的堂主,谋判与铁捕亦在其中。
相较于克莱儿的喜悦,冷天霨脸上有着猜不透的神情。
这是最后的机会,在历经这么多事情后,他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如今就是关键的时刻,只要还心系唐门,等待的人就会出现。
随着弦乐结束,牧师带着微笑为新人作见证,「我们今天齐聚一堂,庆祝冷天霨与克莱儿缔结良缘……」
「我反对!」
「我还没讲到……」
不知何时走上前的项炎尧说道:「牧师,为了你的安危,我建议你先离开。」
无关的人皆离席后,克莱儿脸上甚是疑惑,而威蒙·巴斯楚则不发一语的沉默在旁,此时,出声阻止婚礼进行的人缓缓走进礼堂,站在门边的各堂主虽无阻挡,神色却是凝重也有所戒备。
「好久不见了,威蒙·巴斯楚,又或者是,贾斯·尼森?」停在他面前,浦义眼眸中的恨意入骨,可知其深。
「你终究还是找到我了。」威蒙·巴斯楚平静地道。
「当初,我误以为自己的儿子与唐门主母有染,亲手将他杀去后,又在座车中安置炸药,本是想除去背叛少主的妻子,没想到,少主临时也搭上那部车因此丧命……但我更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你接受敌帮贿赂后,所拟出的诡计!
「因为你的诡计,使得小少主自小失去父母,而今,你竟还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小少主,你真以为这世上不会有天谴?」
随着浦义叙述当年,在场的人神情各不相同。
冷天霨与靳该隐、步疾风是心中早有数,从最初得知威蒙·巴斯楚的真正身份,到用计将浦义引出,这一切的相互牵连下,最后的结果却令人欷吁。
至于,一旁的克莱儿,则显得无法接受,所有的事情对她似乎都来得太快,让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我不因自己所做过的事而后悔,这天的到来是能预料的,但我女儿与这事无关,希望你能放过她。」
浦义冷笑,「你女儿与这事无关,那明家父女又与此事何关?为何你要聘雇杀手取他父女二人的命?」
「我除去那女孩,只为了能让克莱儿获得真正的幸福,却没想到还是让她逃过了。」当初,他与冷天霨接触,不可否认是想藉助他的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虽明知这是步险棋,但他仍愿意一搏。
他以为冷天霨真对克莱儿动心的话,有天就算事情揭了开来,他也能逃过,然而,当克莱儿中毒的那段时期,他却发现冷天霨的心系在另一个女子身上,这让他怎么能不痛下杀手?
「你说的好听,像是所有的事都为了你女儿,其实,你所做的事到头来为的还是你自己!」说完,浦义掏出胸前预藏的枪,不再与他多废话。
「砰」一声,威蒙·巴斯楚感到强劲的冲击力道迎面而来,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女儿替他挡下了这枪。
克莱儿倒下时,脸上那似是不能原谅他的所做所为,却又不忍他因此命丧的神情令威蒙·巴斯楚顿觉羞愧,悲喊了声,「不——」
※ ※ ※
冷天霨回到唐门时,已见冷松龄坐在厅堂内。
爷孙俩照了个面,对于即将展开的话题,似乎早已有数。
「你浦叔最后选择了自戕。」冷松龄的话听来不似疑问,而是肯定。
见到冷天霨点头,也只是再次的确定。
自他说出浦义与其父母之死可能有所关联时,冷松龄便已知道若真是如此的话,浦义最终会走上这条路,唯有结束了这条命,对他自己而言才算是解脱,不用继续活在自责的折磨,也算是对唐门有所交代。
听完孙子所述,他摇头叹息着。
若说浦义有错,除了误信人言外,恐怕是他对唐门的一片忠诚……冷松龄长吁着,唐门何德何能有这些矢志不变的弟兄为其卖命?
无论是早丧的儿子,或是这班为唐门效命的弟兄,岁数皆不及于他,如今,却都已相继离开人世,独留他这老头子看尽这一切,怎么能令他不有所感叹?
「那个叫威蒙的呢?」
「浦叔没杀他。我想,他知道活着才是对威蒙最大的折磨。」
尽管害死了自己的独子,冷松龄却没有真正的怪罪浦义,遂问:「你浦叔的身后事……」
「身为义子,谋判会妥善打理的。」
「那就好。」察觉到冷天霨的眸子飘向厅堂后的长廊,他随即猜出此刻孙子的心已不在此,「你想去看夜衣那孩子?」
冷天霨不否认的扬起笑意。
「在你去找她之前,有样东西,我要重新交还你手上。」本该为唐门主母所有的白金耳扣,再次出现于冷松龄手中。
心中念头一闪,冷天霨刻不容缓的朝明夜衣房中走去。
房内景物依旧,看似没减少任何物品,但这间房的主人却已不在。
他知道,属于他的夜衣,终究是离开了……
第十章
时序近秋,徐徐微风略带了点寒意,辽阔的草原上仍是一片青翠,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青草气息,翠
绿的原野上,成群的牛羊正懒散地吃草、闲逛,时间的步调在此显得缓慢而惬意。
远眺去,零星散落几户屋舍,原木建造的小屋虽无精心雕琢的华丽,却有着朴实与离人渴望归巢的
乡愁。
小屋外,约莫两岁的孩童坐在藤椅上,专注地与初生的幼犬嬉戏着。
咯咯不绝的笑声让人同时感受到他的快乐,直到熟悉的香气飘至身边,他顺势抬头张望,本就开心
的小脸更为热烈,短胖的双臂随之张开,想要人抱入怀里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撒娇鬼。」来人轻声斥道,语气中的宠溺却显而易见。
任谁也想象不到,眼前长发及腰的女子,竟会是昔日唐门中让人闻之色变的夜影。
脸上不再只是冰冷,柔和的线条代替了往常的漠不关心,她此刻的笑容再自然不过,丝毫不见半点
的强颜欢笑。
三年前与三年后的夜影,果真相差甚远,抑或是说,这世间再无夜影,唯有归隐平淡的明夜衣。
「抱抱……」见母亲半晌都不上前,明御风嘟着小嘴催促着。
明夜衣啾着那张小脸,还是拿他没辙的走上前。
双手才往前一伸,那胖胖的身子遂犹如牛皮糖似的赖上来,菱形的小嘴胡乱地在她脸颊上发出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