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性情大变不行的,爷爷会看出破绽。”范佟煞有其事地挑剔着贝儿的逐客令。
贝儿见他坐在那儿大吃水梨又大放厥词,一副轻松愉快、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的闲情,而她却担心着母亲的身体,又苦无恢复错体之法。想得头快炸了。
“我才不管你什么性情‘大便’、‘小便’,你马上给我变不见!”她说得像绕口令。
吴嫂见人家大少爷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揪了揪大小姐的衣袖,暗示她离开这间高贵的病房,别在这儿惹人嫌。
范佟却老神在在地继续吃着第二颗水梨,毫不理会吴嫂的暗示。
三人静默不语,气氛凝重。
吴嫂被夹在两人中间,颇为尴尬,欲悄然无声地自行离去。
“吴嫂,妈还好吗?”躺在床上的贝儿,情急之下,顾不得自己是顶着范佟的身体。
坐在椅子上的范佟,听得满嘴的水梨,悉数吐了出来。
“比好像应该称呼我的母亲为赵伯母吧,‘范佟’,”他提醒着贝儿,“不过,如果你坚持要叫妈妈也可以,反正你迟早要嫁给我的,不,是我嫁给你才对,我忘了我现在是女人的身份,失礼失礼。”他倒是挺逍遥自在的。
“大小姐……”吴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原来大小姐和那个纨绔子弟关系匪浅到这种地步了,她这番话若是让大太太听到了,不气得在床上躺上大半个月才怪。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谁要嫁你来着?我看你的脑袋真摔坏了。”贝儿被他的一派胡言给气得直想一拳将他打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范佟却胸有成竹地拨弄前额的发丝。
“别乱碰头发!”贝儿不能容忍范佟乘机“亵渎”她的身体,甚至毛发都不准。
“吴嫂,你听听看,这人可真是蛮横啊,连我摸自己的头发她也要管,好霸道喔!”范佟学着女人嗔木的声音,自己听了都觉得好笑。
吴嫂才要开口说句话,就被贝儿给打住了。
“吴嫂,连您也护着他——”
吴嫂这下子为难了,她不想护短,那位范少爷的口气的确狂了点,可是听他称呼自己时,却又倍觉亲切。
后来吴嫂索性不偏袒任何一方,她自行转移话题。
“范少爷,谢谢你的关心,咱们家大太太的身体原本就不好,自从大小姐出事后,就更一病不起,整天吵着要来医院看大小姐,可是她那副身体根本下不了床。”她语重心长地说完。
“别让她来,我明天就出院回去开她!”贝儿焦急地脱口而出。
范佟干咳两声,再次提醒她的身份。
她及时改口道:“我是说我陪贝儿去看她老人家。”
然后,一记怒眼扫向在一旁没事人状的范佟,“贝儿。”范佟显然没有会意过来,还兀自咬着水梨。
“赵贝儿,范佟在叫你,别光顾着吃!”贝儿拉开嗓门,加重分贝喊话,范佟才耳聪目明过来。
“贝儿,你伤势已经好很多了,明天就办出院回家,免得你母亲担心。”贝儿说话的口气,好像她是医生似的。
范佟当然知道贝儿是挂念着母亲,她是个孝顺的女儿,山次在东大寺时,他就见识到贝儿完全不同于学校时的另外一面。那令人动容的泪眼,又不敢让别人瞧叫她的柔弱,太难为她了。
“不行吧,我看……”不过他就是喜欢逗弄她,他要在她的心海里留下深刻的足迹。
“我说你好了就是好了,再吵,今天就出院!”贝儿越震怒,范佟越是内心窃喜,她那种激昂旺盛的战斗力,最是吸引人。
“范少爷你……”吴嫂想开口劝他们别吵嘴。
“吴嫂,没事的,您不用管。”贝儿对吴嫂说话时的KEY,从对怒斥范佟时的高八度音陡降至低八度音。
吴嫂老觉得这位叫范佟的年轻人,不但性情、动作,连说话时的神韵都像极了大小姐,反倒是大小姐变得怪怪的,没事老爱往自己身上东摸西摸的,总之,就是不对劲。
范佟此时妄想以一招识时务者为俊杰来掳获芳心,“好,出院就出院,回家就回家。”他早就想去拜会贝儿的父亲了。
贝儿反而低头沉思,整理纷乱的心绪,她告诉自己不能被击垮,振作起来,打起精神,虽然短时间内不能每天见到母亲,但她还是可以从范佟口中得知母亲的一切。
她“目调金金”地瞪着自己的身体,用既怀柔又高压的语调诉说着母亲的慈爱,“贝儿,我告诉你,你有一位全天下最疼爱你的妈妈,如果……”她此时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她也有一位全天下最乖巧的女儿,对吧?!”范佟非常感性地说出他所认识的贝儿,也是个孝心感动天地的好女儿。
她仰起头来,闪烁着晶亮的眼睛,继续说道。
“如果身为‘现在贝儿’的你敢迕逆母亲,让她有一丁点不快乐的话,那你就每天带药膏来学校吧!”
“做啥?”范佟明知故问。
“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全校第一号‘打手’吗?”贝儿举起一只左勾拳向着装傻的范佟。
“看得出来,瞧你全身杀气腾腾的,我好怕喔……”范佟最后那几个字虽然说得有点假,贝儿却被他逗得不知该气或该笑。
其实范佟心里早有分寸了,对于贝儿的家庭,他近日来从吴嫂口中已旁敲侧击到不少内幕,一切就等回到赵家后见真章了。
自爱他嘻皮笑脸的表情下,隐藏着一片对贝儿的赤诚关心。喃喃自语地说:“贝儿,让我来帮你解决难题吧!”
贝儿见他言词闪烁,敏感的她立刻以拳头相向,不怀好意地询问他:“你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范佟故意装出惊叹不已的表情说:“你这么和蔼可亲、崇尚和平、唾弃暴力,哪来的坏话可说呢?不信你问吴嫂。”
他这招以恭维代替批评,果然奏效。
贝儿当场噤若寒蝉,吴嫂也是。
范佟暗笑得差点得内伤。
第七章
隔天,两人都办了出院手续。
贝儿被送回到范佟位于唐人街市中心,由蒙藏委员会会馆提供的临时居所,范佟则来到市郊的赵家大宅。
吴嫂搀着范佟出了计程车,正在大门旁擦车擦的满身大汗的司机老陈热心地说道:“大小姐,你出院怎么不叫老陈去接你呢?”他手里还拧着湿毛巾涮的一声,地上多了一滩污水。
范佟低声地问了吴嫂此人是谁。
吴嫂心想大小姐受伤后,连她都不认识了,不记得老陈也是理所当然。
“他是二太太和西门少爷的专属司机,人还挺和善的。”
范佟听后,立刻笑逐颜开地挥手道:“出院这种小事,何必劳师动众,又不是办庙会。”
老陈用手挥汗,笑得非常忠厚老实,他一直希望能有机会为大小姐服务。
“老陈,车子够亮了,别再擦了,去休息吧,瞧你满头大汗的。”范佟平常也是这么对家里的司机老张,再怎么珍贵的百万名车,终究还是个“物”而已,它的身份地位不该高于一个“人”。
老陈感动得越擦越起劲,他谦虚地说那是他份内该做的事,没关系的。
范佟心想既然他喜欢做,只好任他去了。
一进大门,迎面而来的正是二太太李月眉带着她的宝贝儿子,两人一身光鲜亮丽的打扮,趾高气扬地姗姗而来。
吴嫂低头回避李月眉目中无人的眼神,牙低嗓门道:“大小姐,他们是……”不等吴嫂说完,范佟便接着道:“二太太及赵西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