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哼了声,睨着他,“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倒是你该立刻放开我,否则等我 喊非礼的时候,门外那些高尚的人可不会以为这有什么高尚的事发生,我想你这么高贵 的人不喜欢难堪吧!”
“你……”他握住她的手指节泛白,见她一点也没有道歉的意思,眼色由失望转为 沉重。
她清楚的感到他握在她手上力道十足的手劲,那力量像随时可以将地掐碎,心中暗 自笃诧,她却依然面不改色,倔强倔傲的迎视他严肃的眼,见他两道浓眉锁得死紧,她 的唇边扯抹恶意的微笑,“聪明的话就马上放开我。”
神田文森霎时松开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别开眼,背过身,像是一刻也不想再看见 她。
她乐见他挫败,如果她可以和他一样不道德,不仁慈,她还真想大笑一番,但她可 不想与他同入无耻之流。
她昂首阔然迈步离去,她一刻地无法在这裹停留,更不想再见到他,而老天知道此 时她的心中并非真像表面上那么坚毅,而是四面楚歌的萧索。
※※※
神田文森立在原地望向窗外,心寒如外头低糜的天气。
原来这就是他所得到的报偿!他该给她一些教训的,更该收回对她所做的一切。
今天他可以让她穿最保守的舞衣跳她喜欢跳的舞,他可以给她假期全休及加倍的金 钱,他可以为她买下一流的音响打造专属舞蹈室,甚至出高价买下整个舞娘CLUB, 他何尝不可以再把一切重整为零!
让她和其他舞娘一样连比基尼也脱光示人,让台下那些贪婪的眼亵渎她,甚至直接 通知学校把她退学,让她永远无法在正统舞坛上立足。
他要毁了她简直是轻而易举,只要一通电话,她目前的所有以及未来的前途就会化 为灰烬。
然而他知道自己不会那么做的!
愈关怀她,他就愈无法轻言收手。
天知道,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是否早已超越了关注的范畴!
或许他错了,何苦多事想尽办法维护她,当初置之不理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可是他能吗?他能放下她,任她继续苦恼坐视不管吗?他能让慈辛那群天真可爱的 小孩真的餐风露宿不去理会吗?
不,不能!他无法克制自己已被他们打动的心,更无法不去敬佩宫泽桑柔甘冒被退 学的风险,为那些孩子们的所做所为。
他尚且不想去解析这之间是否有别的情愫存在,他只确知自己尘封三十多年的爱心 ,居然会是被一个对他充满敌意的女孩在无心中敲开。
他只能说自己对她的激赏已远远的胜于一切,他肯为她挺身而出甚至不惜成本。
可是在她眼底,他竟不折不扣是个赶尽杀绝的恶魔!
事实上他不仅为她,更为了她所关怀的那群孩子成立了基金会,并已经委托律师, 预备以基金会的名义收养那群孩子,居住地点也已详细规画完工,下星期马上可以迁移 ,就连保母都备妥,就只差尚未发函通知她,他尚可原谅她不知情的莽撞,但她不惜的 倒戈相向,无意中竟把他的责无旁贷贬成了多此一举。
也许一开始他真是他们的敌人,但很不幸的,他就将成为他们的监护人。
就在下个周末,下个周末他要她收回今天所说的话并且向他道歉。
桑柔终日浑噩,寤寐难安,食不下咽,眼看公演在即她却精神不济,就连她第三幕 中擅长的黑天鹅三十二转也无法完成,几乎转不到四圈就连连失误,气得魔女扬言要换 女主角,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这个角色!她知道自已再这么下去,魔女真的会翻脸无情。
“真要换人,那我也不跳了”伊藤风谷当着众人的面说,所有的同学全暗吃一惊, 就连魔女都因这句话而有所收敛。
然而这句话被同学们当成了某种情愫的认定,就如同宣告:“她是我的人”似地令 人震惊,只有桑柔不明白,还以为风谷这人讲义气。
很快的,如鹅毛般的耳语在学校里漫天纷飞。
这惹毛了一群风谷的迷恋者,桑柔却仍心无旁鹜的封闭在她自己焦虑的处境里,天 鹅湖仍是照练,“舞娘”仍是照跳,在过度的消耗精神和体力之下,她原本苗条的身子 更是清瘦。
她焦心不知该如何去向孩子们交代。
更痛恨神田文森的冷血漠视,无动于衷,那家伙血管里流窜的恐怕不是血液,而是 绿色的泥浆,没有人性的恶魔……她这么骂过他千万次,可是所有的问题还是没法子解 决。
周末终于到来,她心神俱疲的回到伊豆,预备和孩子们联合起来对付神田营造,做 最后的抗争,她相信孩子们会谅解她,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可是……“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眼望所及是一片瓦砾残壁,她从 小长大的育幼院已被怪手完全的毁坏,昔日她所熟悉的一切全凋残如昨日的梦。
她的心急速紧缩!“孩子们呢……沙晨、天野、囡囡、琦琦……”她惊恐地叫唤, 发疯似的往里头找去,可是喊到声嘶力竭,急得她泪水奔流,仍得不到一丁点回音!
“你们到哪儿去了?”她脑子慌乱无头绪,一颗心落入无底深渊,突然不远处她发 现一双小手,在残碎的泥块之间……她心底猛烈的抽搐,脸色灰白到了极点,双脚颤抖 走向前……她的脚步颠迹,像随时可能倒地不起……在她就要走近的时候,突然双脚一 瘫,昏了过去。
神田文森在他黑色的轿车里,沉静的瞥着她的反应,心头交集着一股恶作剧的讥诮 及惩罚的趣味,突然见她消失在残瓦当中。
他打开车门,循着她方才的行径走去,想行个好,告诉她这一切,不料发现昏倒在 地面无血色的她。
“宫泽桑柔……宫泽桑柔。”他蹲下身,摇撼全无知觉的她,唇边泛起一抹苦笑。
“没想到你是这么脆弱的人。”突来的心折,令他不加思索的倾身抱起她,瞥绝俗 的雪白脸蛋,心头却一震慑,脑海裹浮现起她诱人的,令人抨然心动的舞姿及窈窕曲线 。
他终于真切的正视自已,面对自已的心,承认自己喜欢上她,他不是个滥情的男人 ,然而这竟是他甘心唯一为她付出的理由。
是佩服她。也全是为了她。
※※※
“桑柔妈妈……桑柔妈妈……”
桑柔睁开茫然的双眼,孩子们的影像在眼前飘渺,忽远忽近,似幻似化,泪水使那 些影像更迷离,而脸上轻抚着她的一只只小手却是那么温暖而真实,他们的叫唤声由远 而近,唤醒了她的昏沉。
“你们跑哪儿去了,跑哪儿去了?”桑柔坐起身,激动的抱住他们又搓又揉。
“我们都搬来这里了呀。”孩子们全挤上她的床和她腻在一起。
“这里是……哪里?”桑柔朦胧的眼眸,顾盼着四周陌生的景象,一个粉红色调, 柔和如梦的大房间,一眼望去,全是生疏却崭新的家具,可是她的书,她的奖杯却陈列 在其中。
“这里是我们在东京的新家哩。”
“东京的新家!”桑柔更迷惑了。
“是你的朋友带我们来这里的,他收养了我们!”
“你瞧,这是他买给我们的新衣新鞋哦,还有好多新奇好玩的玩具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