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日刹见红光愈来愈近,知道是她行来,难免焦心分神,忍不住扬声喊道:
“这里危险,你别过来!”
听那声音,确实是东方日刹,没错。尽管不想见他,但基于道义,戚小月还是问了句:“喂!你没事吧?”
“嗯。”东方日刹随口应了。
原本他采三分攻、七分守的方式,想试出两名刺客的武功路子,但情势演变至此,非得速战速决,在他心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比戚小月的安全更重要。
两名刺客察觉到东方日刹攻势突增,均感骇然,迅速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人随即使了虚招跳出战圈,东方日刹欲追,偏被另个人拼了命的打法死死缠住。
“嗳嗳……你、你干什么呀?”未多久,那头,传来戚小月的惊呼,显然是刺客甲已经得手。
“东方日刹,你束手就擒吧!”紧接着,这头响起刺客乙的威胁,岂知东方日刹毫不理会,反而猛下绝招,先折了他的双臂,再加以擒抓。
“兄弟,你没事吧?”刺客甲听到同党吃痛的哀嚎,提嗓问道。
“他会不会有事,要看你了。”回应他的,是东方日刹。
刺客甲心底惊惧,连抵在戚小月颈间的匕首都发起了颤。
东方日刹缓缓自暗处走出,在他前头尚有血色尽失的刺客乙。只见东方日刹右指成爪,扣在刺客乙的咽喉,与亮处这方正好成了鲜明对比。
一见东方日刹,哪管架在脖子上的利器,戚小月没好气地率先开了口:“东方日刹,你到底做了多少坏事?怎么全天下的人都要杀你?”
“这问题,你问得好!”东方日刹唇泛冷笑,答的是戚小月的问,目光却是射向刺客甲,“究竟我做了什么勾当,让人处心积虑就是要杀了我?还有,这妄想替天行道的英雄,又是何许人?”
刺客甲被他的气势震慑住,说不出半句话,倒是利客乙还记得出言提醒:“你别……你别神气,那姑娘脖子上还有把刀……有、有把刀在候着呢!”
“嗳!等等等等!你们搞错了吧?我戚小月跟他东方日刹没啥童要关系,拿我来当人质,没用的!”
没啥重要关系?戚小月的话,听在东方日刹耳里,犹如针扎心头肉,会疼的,但浓眉的紧蹙到平抚仅在转瞬间,神情依旧淡漠如常。
“没啥重要关系,他会守在这里保护你吗?”
她没直接回答,径自噙笑抛了问:“二位爷知道阳谷总共有多少人么?”
刺客甲、乙都被问倒。
“少主知道么?”
东方日刹保持沉默。
“很好,大家都不知道!”清脆的嗓音里听不出畏惧,“其实,我也不知道阳谷究竟有多少人,因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想我戚小月,不过就是这么多人里的一个,能有什么机会跟高高在上的少主发生重要关系?两位爷实在太抬举我啦!”
“这……”她的话合情入理,刺客甲、乙犹豫了。
察觉抵在颈前的匕首力道略松,戚小月吊高眼珠子,偷偷往后探观,突然间,身子往左一翻,双手便去抢刺客甲手中的火把。
这一着,来得好快,谁都没想到她竟有如些胆量——包括东方日刹。
局面登时大乱。
“你、你要做啥?”刺客甲发现她的目的并非夺回火把,而是使劲将火把扳向他,不由得心下大惊,一方面和她角力,另一方面动了匕首……
东方日刹胸口缩紧,右手五指倏收,利落地解决了刺客乙,心心念念全系在戚小月身上,连忙赶近。
全身气力尽皆集在双手,戚小月脑袋一片晕然,眼看匕首落下,哪还有空想,立刻伸手去挡,劲道分散的结果,是火把、锋刃都朝她这儿来了……
算了!大不了,命一条!戚小月索性闭目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双手压力不仅邃然消失,而且既没热烫亦没痛。戚小月飞快抬起了眼睫,四周仅是黑暗。
她慢慢移动视线,逐一看过现场——脚边的匕首、坠地熄了光的火把、再没作声的两具尸体,以及神色慌了、眼神狂了的东方日刹……
是他及时出手,她知道。戚小月勉强对他绽了朵笑,一个谢字却在喉间夭折,因为她……晕了过去。
☆ ☆ ☆
“她的情况如何?”
“少主放心,姑娘受了寒又受了惊,才会昏睡不醒,待会儿,我开几帖祛寒、安神的方子,让她服下即可。”
微微颔首,东方日刹面容严峻如铁,目光始终凝着她的苍白秀颜。
东方甫瞧这情形,心里已然有数,立即接手与大夫应对配合的琐事,将这方空间留给少主。
他在床沿坐下,一径定眸凝瞅,胸臆间堆了纷纷情绪,如潮似浪拍击着心堤,以及——记忆。
自与她重逢后,东方日刹不只一次想探问她过去十年的生活,然而,若非时机不适,就是开口之前被她转了情绪。
长指循着她的脸廓轻轻移动,现下这一刻,对他来说是多么不易、多么宝贵!
虽然,她不再是同个名字了。
“月娃儿……”他暗沉着声,心底反复前吟了十年的名字,终于逸出口。
十年!她让他寻了整整十年,也等了整整十年,却在相遇之际,以完全陌生的姿态告诉他——
她,忘了他。
第三章
“唔……”不知过了多久,戚小月悠悠醒转,恍若逢日而开的子午莲,“这里是……”头还有些晕呐。
“这里是阳谷,我的房。”
“阳谷、你的房?”东方日刹的声音乍然出现,让她微张的睫立时翻飞,睫瓣全绽。
果然,他深逸的五官就在眼前,戚小月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起身。
“你别动。”东方日刹早就猜到这着,单手便扣住了她的动作,微微使劲儿,便将她的身子压了回去,“躺着。”
“我是想躺着,但不是在这儿。”瞪着他按住她肩头的手,戚小月挤个干笑。
“这是御用床,我可躺不得。”
“我说躺得就躺得。”
戚小月白眼一翻,没好气地应道:“你的床可以随便让人躺,可不代表我随便哪张床都能睡;尤其是御用床,肯定是上床容易下床难。”
浓眉梢拧:“什么意思?”
“矜待、贞操、节烈,你没听过么?”她扯了扯嘴儿,颇不以为然,“就怕往后,整个阳谷的人都认为我和你有什么特殊关系,这岂非‘上床容易下床难’?”
特殊关系?确实有,只是,你忘了。东方日刹在心底对她说,表面上却只淡淡撂了句:“你多休息便是,旁的无须多想。”
“我不想,谁想?难道你会帮我想?”说完,又兀自低声加了句嚼咕,“嗟!反正吃亏的绝不会是你……”
东方日刹表情沉郁,似乎不为所动。“真的不要待在这儿?”
斜眼瞟向他:“真的不要。”
“就依你。”
嗳……答得这么干脆?戚小月来不及问清楚,就被一双铁臂拦腰抱起,惊得她立刻扬声大喊:“你做什么?”
“你不是要回西院?”东方日刹反问,语气清平。
“呃……话是没错,但不是这样回去。”背脊冒出冷汗,戚小月虚软了声嗓,“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你……你放我下来。”
开玩笑,要是其间被人撞见他抱着她回西院,那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你要自个儿走回去,可以,不过得先把桌上的东西吃了。”东方日刹将她轻轻放下,一手仍揽着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