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泛着森冷白光的剑刀,让王老伯猛咽口水,一口气哽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啊!”手劲加了几分,王老伯痛的哀哀叫。
招喜皱着小脸。王老伯可是好心帮他们呐!
“公子,刀剑无眼,小心使着啊,是因为……我觉得车轴好像出了点问题,想先停下车来看看,万一断了,可惨了。”哽了半天,王老伯才把话吐了出来。
“我、我觉得……王老伯应该是好人才对。”招喜小声补充着。
纳岚疾上下审视王老伯好几回,才收回刀剑,还不忘恐吓。“你最好不要要什么花招,否则我可不客气了。”
刺客可不会大剌剌地在脸上,写着他们是坏人,尤其他一向坚信人性本恶,实在无法让他相信,会有人莫名其妙帮助别人,不是别有所图,就是别有所求。
“是、是……”王老伯忙不迭猛点头,嘴边碎念几句,慢吞吞检查车轴。
王老伯直呼倒楣的模样,全让招喜看进眼底,她偷偷瞥向纳岚疾,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想说他几句,告诉他不可对救命恩人这么无礼,也别随便怀疑别人,可……
话到了嘴边,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硬生生吞回肚里。她要以什么身份跟他说这些?况且他未必要听她的废话。
哎呀!真糟糕,她一向讨厌想太多,怎么一碰上他后,越想越多?
“喂,你在发什么呆?我刚刚叫你跑,你干嘛不跑?”他臭着脸,剑眉倒竖。
这话说反了吧?该是她问他,他干嘛把她推下车,害她跌的七荤八素,人还在荒山野岭里,她能跑去哪?再说──
“我怎么可能把你扔下自己跑,当初要不是我的缘故,你也不会摔下来。”虽然一开始是他害的。
招喜直觉说出这个答案,连她自己都惊讶。“呃……我的意思是,我都说了,不会半途扔下你不管,你就放心好了,即使遇上危险,我也不会丢下你,自个儿逃命。”
她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一天到晚老在测试她会不会扔下他,他烦不烦啊。
听到她的说辞,还有她一脸委屈的样子,纳岚疾对天发誓,他的本意绝对不是如此,他真的不想她因为他而枉送性命,纯粹是为她好。
“喂,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又不是这个意思,你根本搞不清楚状况。”
他什么都没说,她怎么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连她为什么被踹下车,她都还搞不清楚。习惯把话往肚里吞的招喜,低着头,闷不作声。
隐约瞧见她的眼眶内浮动着泪光,纳岚疾喉头一紧,满腹怒火顿时消弭,像被浇了一盆冰水般。“喂……”他极度不安,怕死她不吭声。
每次他的口气重了些,她就像这样,让人愧疚到死的表情,真是够了。
“对不起……”犹如口头禅般,这句禁语习惯性脱口而出。
“拜托,我求求你,别再说那三个字,你没有对不起我。”他覆额呻吟。
如果不是她对不起他,他干嘛又凶她?好似她犯了什么滔天大错一样。
“那……”接下来这句,按照往例,会是她该如何补偿之类的。
“呃……”王老伯先出声打了岔。“车轴应该是负担太重了,所以转得有些不顺,小心点驶,应该还可以撑到遥安城,可以出发了吗?”
他识相地掠过招喜,直接询问纳岚疾,这里就他最凶,最吓人。
“嗯。”轻应了声,纳岚疾总算愿意相信王老伯,确实没有异心。
视线兜转一圈,落在发呆的招喜身上。“发什么呆?还不上车?”
“可……王老伯都说了,车轴负担太重了,万一我坐上去,车轴断了那……”这只是原因之一,第二个原因,既然他不喜欢她靠近他,那她走远些就是了。
“上来,别让我说第二次。”他带着威胁的口气喝令着,炯亮的黑眸有着让人无法拂逆的威严,好似他根本就是个王,一个总喜欢对人发号施令的掌权者。
这当然是她猜的,既然他什么都不告诉她,她总能自个儿猜吧。
招喜乖乖上车,如坐针毡的担心车轴,不知道会在何时断了,届时该怎么办?
一路上,纵使两人没再交谈,脑子里可忙碌的呢。
纳岚疾确信,自己坚决什么都不透露,对她是好的,反正到了遥安城,他们将分道扬镳,永不再有交集。
他的爹娘、手足、亲卫、百姓们……为他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她,是他最不想见到,另一个因他而死的人。
※ ※ ※
耗费了大半天,费尽千辛万苦,总算进了遥安城,原本应该在城门分别的纳岚疾,在考量他的断腿,实在没能耐走到哪里去,而她,又刚好问他,愿不愿意先留在她家,等脚伤痊愈再做打算,他就顺道答应了。
一来他在遥安城一人独居,容易引人注目,二来城里有熟人担待着,他想干些什么勾当,也有个掩护。
然而,就在板车走到距喜福客栈前几步路时,忽然宣告解体,纳岚疾就这么结实地摔在地上,痛的他龇牙咧嘴。
“怎样?你没事吧?”招喜急忙扶起他。
距离没几步远的喜福客栈中,吉祥一个眼尖,立即瞧见阔别多时的招喜,欣喜地冲了出来。“小四回来了!小四回来了。”
吉祥这么一喊,旋即惊动客栈里所有的人,大夥儿纷纷冲出来,一探究竟,瞬间,立即围成一圈圈的人墙,将招喜和纳岚疾包围起来。
第一次见到这个阵仗的纳岚疾,看傻了眼,也忘了痛。“这、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是哪冒出来的?”
“小四!你可回来了,想死我们了,你这次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人一丢就丢好几个月,你以前从来没走失这么久过,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吉祥将招喜搂进怀中,兴奋地喜极而泣。
“喜儿!你总算回来了,你这次跑去哪了?这么久不见人影,我跟大姊担心死了。”求安拿着锅铲,从灶房跑了出来。
“对不起……每次都惹出麻烦,让大家担心了,我没事了,我很好。”招喜困窘地笑了笑。
“没关系,下次要失踪这么久,记得写封信告诉大姊,好歹让大姊心里先有个底,知道吗?”
“我知道了。”招喜点点头。
被晾在一旁很久,痛的几乎要翻白眼的纳岚疾,强撑最后一口气,虚弱地吼出声。“招喜……我快挂了,行行好,帮我止血一下吧。”
忙着和小妹叙旧的吉祥,这才发现招喜背后抵着人。“咦?这人是谁?”
※ ※ ※
这间喜福客栈,一定是黑店!
纳岚疾拄着拐杖,气呼呼地瞪着,像只花蝴蝶在客人间来回穿梭的步吉祥。
这女人,不简单!打他踏进皇朝国都以来,第一次碰上如此棘手的敌人,他的悲剧从踏进这间客栈后,开始上演。
那女人直接把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扒光了,说要赔偿王老伯板车,还有留在这里养伤的医药费、伙食费、住宿费。
这些都算了,连他片刻都不离身的宝剑也让她搜了去,说是万一他伤重不治,这把宝剑还可以典当换钱,好帮他办身后事。
步吉祥那该死的女人,根本是恶鬼投胎,至少他也交了房钱,还只能睡在柴房里,要不是招喜定时拿膳食给他吃,否则他还真怀疑步吉祥会拿馊水给他,要不然就被她吆喝去做杂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