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没什么,嫌贫爱富不过是人之常情,裴知县只是没料到本官的马车如此寒酸罢了。”
况昭云自嘲的口气顿时让裴力行胆惧不已。
“下官明白了!御史大人的教训下官自会谨记在心,如果况大人不介意的话,请在知县府内休憩,下官已经请人备妥了房间,请况大人随下官前往。”
裴力行擦掉满头的冷汗,禀退其他随从,亲自领着况昭云,恭敬的态度自然不在话下。
“况大人!请随下官来。”
况昭云随裴力行来到知县府的后院,一出小拱门,赫然发现一个更大的楼苑,穿过精心设计的回廊,廊柱上嵌着琉璃碎瓦,与栽满一池芙蓉花的水面交互辉映。
加上夕阳西照,琉璃瓦上透出点点金芒,由远处看仿佛点起一盏盏细微光芒的灯火,一池的芙蓉花随着晚风的吹拂,更加摇曳生姿。
裴力行停在一间独楼前,眼神满是骄傲,这园子的一草一木可都是他精心安排的。
知县府表面上平凡无奇,往里走则是越发精致,而位在最深处由裴力行自行增建的楼阁‘澄苑’,更是让人惊讶于其庭院设计的华美,比起皇宫内院的亭台楼榭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澄苑是下官为大人安排的歇脚之处,如果过于寒酸,请大人多多包涵。”裴力行难掩得意之情。这院落可是用来招呼那些来自京城的大官,住过的人无一不回味再三。
“嗯!”
况昭云沉着脸,脸上无明显的情绪起伏,这反倒是让裴力行慌了手脚。
“那就委屈大人在这儿安歇几天,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告知下官一声,即可命人备妥,另外您的晚膳下官也会命人前来知会,御史大人自可安心住下。”
“下去吧!”况昭云不耐烦地挥挥手,挥退涎着一张巴结脸孔的裴力行。
“那下官告退了!”
待裴力行离开后,霍奇这才松了一口气,也才敢将满腹的疑问—一问出口。
“这叫寒酸?这裴知县究竟是贪了多少银子,才能砌出这样一栋楼?主子你该不会真要听任裴知县的安排吧?”
霍奇不敢置信地敲敲嵌在墙上装饰用的琉璃灯饰,若不是知道来的地方是江宁知县府,他还真要以为他进的是皇城!
不过今霍奇真正惊讶的是他的主子半天都不吭一声,甚至连嫌恶的表情都没表现出来,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既然裴知县安排这么好的屋子让我们住,我们何必客气。”况昭云二话不说推开门扉,直接步进装饰华丽的屋子。
霍奇一见到屋内精心的置,以及难得看见的奇景装饰,顿时惊愕不已。“天啊!这可是红晶珊瑚啊!”霍奇小心翼翼地捧起搁在八仙桌上的珊瑚装饰。
“这是金雕雪鹤,藏青瓷杯……这些东西都是奇珍异宝啊!主子,这……”
霍奇两眼忙碌地搜寻着屋内所有的宝物,无论是叫得出名号,还是不知名的,都是一眼就可让人瞧出皆是价值非凡的宝物,一屋子宝物的总值可能同等于一个镇落好几年加起来的赋税总额。
况昭云眯着狭长的黑眸,大致将屋内的情况浏览一次。“霍奇!把屋子里的东西来源全部清点清楚,一件都不可漏。”
“主子!不会吧!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这一屋子的东西起码超过一百件以上,还要查出来源,这会不会是太苛求小的……”
况昭云膘了瞟霍奇几眼,幽黑的眸光满是轻蔑。“做不来你也不用待在我身边了,反正想坐你这个位子的人多得是。”
况昭云冷漠的语调,顿时让霍奇透体清凉,精神为之大振。“是!属下马上办好。”霍奇随即拿起笔墨纸张开始一样样记录起屋内的摆饰,丝毫不敢松懈。
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膏药,反正他做人属下就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主子交代的事情处理好就是了。
况昭云随手拿起案上的摆饰品,细细审视一番,嘴角则是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是一种饱含杀伤力的笑痕。“看来事情确实越来越有趣了。”
以一个知县的月俸,能盖出这样一栋楼确实不简单,通常这种知县会跟地方派系达成某个程度的妥协,两方互相协助得利。一方既可保住官位,一方也可获得地方上永久的势力,这江宁城恐怕没有他以为的单纯,看来他得费一番功夫了。
* * *
晚宴上,裴力行特地请江宁城着名的酒楼包办一切菜肴,也精心布置了用餐的厅堂,处处显示出裴力行对况昭云的重视。
况昭云被安排在大位上,同在宴上的还有一些江宁城里著名的地方仕绅,排场十足。
“况大人!这酒宴是江宁城的百姓们特地欢迎您前来而设的,如有得罪请多包涵。”
江宁城首富亦是在城内经营谷米生意的米商,海生财率先示意。圆滚滚的一张肥脸近乎看不到细小的眼缝。
“是呀!还要况大人多多关照我们这穷乡僻壤。”
“是呀!我们这儿好少获得朝廷的重视啊!况大人可要帮我们江宁城百姓多多美言几句。”
地方仕绅无一不卯足了劲,同况昭云装热络。
况昭云墨黑的剑眉不舒坦地聚拢着,眼前这种笼络的气氛闷得让人受不了。
不一会儿,一阵乐音响起,几名穿着丝质华衣的舞伶们鱼贯而入,将现场的气氛带到最高潮,众人的目光无不锁在曼妙舞姿的舞妓上。
“无聊!”
况昭云趁着众人目不转睛的当头,率先离开了席位,坐在一旁的裴力行见到况昭云打算离席,连忙拦住况昭云的去路。
“况大人!是不是这舞乐不合大人的心意,下官马上差人撤了,换上大人喜欢的。”裴力行扯出个笑脸,打算花尽所有的心力讨况昭云的欢心。
况昭云嫌恶地皱起浓眉。他可是半刻也不打算待下去,索性敷衍了事。“不了,裴知县,打扰了各位的兴致,我可过意不去,你们继续。我四处走走便回。”
况昭云拂开裴力行的阻拦,径自离去,隐约可以听见身后裴力行懊恼的怨声。
一出大厅,况昭云心情大好,一扫心中沉闷的不悦,迎面而来的便是舒爽的晚风,况昭云沿着长廊走向后院的芙蓉池,相对于前院的喧闹声,后院则是显得静谧幽静许多。
在芙蓉池上搭了一座石亭,石亭里似乎有一个人影,石亭的桌上搁着灯笼,而那纤细的人影就杵在朦胧的火光前,似乎在做些什么事。
寂静的夜空下,月光时隐时现,撇开丝竹乐声,只剩下断断续续的蛙鸣声,以及芙蓉池内小鱼浮出水面的细微声响。
“唉!该怎么办?”一声声的叹息声流荡在夜空中,格外引人注意。
况昭云不自觉循着那叹息声而去,心中的好奇硬是被勾起,直到走近了,况昭云才发现原来坐在石亭里叹息的人影便是裴絮妍。
而她眸中的哀愁似乎和这声声不绝的叹息声有所关联。
“怎么办?一、二、三、四、五、六、七……五十九……七十八……九十五,奇怪?怎么少了五个铜板呢?到哪儿去了,我明明放得好好的啊!”裴絮妍心焦不已地蹲下身,隔着微弱的火光,四处寻找着铜板的踪影。“到底到那儿去了?”
裴絮妍蹲在地上,忙碌了好一阵子依然无所获,一个旋身猛然发现一双脚出现在自个儿的面前,裴絮妍吞了口唾沫,一阵冷飓凉意自脚底爬满了她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