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可的手贴在门上,定定地站在门后许久,眼神里闪动着疯狂的悲伤,他知道只要莫莉出来,他就会屈服在她的脚下,勇敢面对他一生从没有经历过的挫折。
莫莉和他只相隔半寸的距离,连彼此的呼吸都仿佛可以听得见,奈何薄薄的门将他们的身体阻隔在两个世界。
他倾听门后的声音,还是一片寂静,只好颓然放下手,回头看了看僵立在一旁的凯平,他拨开额头上的头发,重新戴上他骄傲的面具,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公寓的大门。
莫莉知道他远离了,她颤抖地长吐一口气,只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靠着浴室的门蹲在地上,全身像被雨淋过似的颤抖,她捧着一条厚厚的浴巾紧紧地将脸埋起来,这样子就可以掩盖她的哭泣声,这样就可以不用看见任何残酷的现实。
莫莉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种碎裂的声音敲击着她的太阳穴,她闭着眼想要听清楚是什么?
她昨夜就决定要让自己的心变成像石块一般的坚硬,不要有感觉、不能有思想。可是当她隔着浴室的门听到了白洛可的话后,一字一句像钢针一样地射来,打得她坚如磐石的心,碎得四分五裂。
原来那是她心碎的声音。
……*◎*……
莫莉睁着眼躺在床上,暗夜里的天花板仿佛有一只手,想要穿过她眼前的迷雾,替她拨开障碍。白洛可的身影就在前方,他全身笼罩着碧蓝的光芒,凝视着她,不断地对她说:“和我在一起,莫莉,和我在一起——”
她想要回答,张开口却挤不出半句话,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迷雾又重新围绕着她,她奋力地想要挥开——
她又在暗夜里惊醒。
接下来的几天,凯平一直留在莫莉身边替她打包所有的物件,大型的家具大部分是租公寓时附带的,小型的家具能送的就送人,其他的莫莉就全将它们挤进几个大皮箱中。
凯平在收拾莫莉的东西时,无意间看到她想要丢掉的东西里,有一堆白洛可留下来的文件,他随意翻了翻,看到了里头有封莫莉写给白洛可的信,他默默地拿出信折叠起来,揣进长裤的后口袋中。凯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种举动,只是潜意识里觉得会有用到的一天。
“好了!凯平,我想你可以帮我提这两箱回纽约!”莫莉头上绑着红色的牛仔布巾,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着收拾干净的小公寓。
“没问题,只是想不到我这么轻易地就把你劝回去了。”凯平的眼神带着一丝遗憾。
“你后悔了吗?后悔也来不及了哦——不要担心,我不会再麻烦你的,我只有这几件行李,要找个地方落脚实在太容易了,自从高中毕业以来,我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莫莉,我不怕麻烦!你总是这样坚强独立,从来就不愿意求人,要不是我这次死赖活缠的,你也不可能让我帮你。”
“哦——我这是优点,还是缺点?”莫莉挑了挑眉,俏皮地问。
“都是……”凯平沉吟了一会儿,正色地对莫莉说,“如果你像别的女孩一样,多依赖我一点,你就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我了。而我——我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陷入别人的诱惑。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真的好傻——”
莫莉怔怔地瞧着凯平微蹙的双眉,他没有白洛可的浓眉,看起来骄傲专横的样子。他的个性和白洛可有如天壤之别;他的性情优柔寡断、敦厚温文,完全不像白洛可坚决果断,还有那伶牙俐齿,骂死人不偿命,他真是天生吃律师这行饭的。
莫莉又开始失了神地回想,每一个和白洛可相处的片段。
一直到凯平大吼了一声:“喂!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看了就讨厌。”
“什么?你讨厌什么?”莫莉回神地问。
“唉!算了。这是回纽约的机票,明天早上九点,八点以前一定要到,不要弄丢了。我先拿走你这两箱行李,明天我们直接就到机场会合,OK?”
凯平和莫莉相处的这几天,他终于了悟到莫莉对他的情感从来没有如此深刻过,他们不过是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熟悉的异乡情怀,就是这种吸引力,顺其自然地把他们两人牵引在一起。
……*◎*……
黛思家里。
白洛可倒在华丽硕大、空荡无人的客厅里,手指毫无意识地搜了又搜手上的电视遥控器,这个时候他不想一个人独处,于是来到姐姐黛思的家里,不过虽然这里人多,可是看到他的脸色,也没有人敢接近他。
大电视里正播放一出荒谬的肥皂剧,男主角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正要离去的女朋友,“珍妮,求求你,不要走,我把心都掏给你了,我把一切都给你了,为什么你还要走?求求你,没有你,我会活不下去——”
“我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为什么还要纠缠我?放我走吧!”
肥皂剧里的女主角坚定地拂袖而去。
白洛可低吼了一声,狠狠地将手上的遥控器丢向墙上一幅昂贵的油画。
遥控器四分五裂地落在地上,白洛可闭着眼,只想要把泪挤回,不要流下。
“该死的莫莉!愚蠢的女人!”
他受伤了,口袋里还放着要向莫莉求婚的钻石戒指,它的主人都还没有机会看到,就要离开他了。
这一次他伤得不轻,因为他从来没有这么用心地付出过。
爱情在不知不觉中来访,却在他失去的时候才豁然发现。
他是真心地爱莫莉,爱得无法收拾。
该死的!他完全陷入莫莉的魔咒里了,自从那一天他捡起那天杀的铜板时,就是她魔力施展的开端。
第九章
在奥斯汀的最后一夜。
莫莉站在无云的夜空下,仰头看着天河,体会无边无际的黑暗,那遥遥相对的星辰就如同自己和白洛可的距离。
从前她曾经许过一个愿望,希望许愿池能实现她的梦,这个梦曾经温暖过莫莉的心,她只想再看一眼,哪怕是在一种看不到的距离也好,也可以抚平一点失落的伤口。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白洛可的公寓外的,就像《麦迪逊之桥》里摄影师罗伯说的,他开着破旧的老卡车,开了几百里路,却完全不记得他是如何到达目的地的,他一路上不断地在回忆他和法兰希丝卡相处的每一个时刻,窗外的景色从他的眼际里匆匆飞掠而过,却没有一个画面容纳在他的记忆里。
这个时候,夜静谧得可以听到四周千万只虫鸣,莫莉缓缓将车子开近围墙,她听到车轮辗过碎石的声音,也辗过她忐忑不安的心。白洛可的公寓入口竖着高大的铁门,她只有停在路旁静静地体会这种咫尺的距离。
有一辆车开了进来,就在铁门外按下密码,莫莉急忙发动车子,在闸门还没有关上以前,跟着前面的车子悄悄地进入围墙内。
莫莉停在他的公寓门口,看见屋里没有半点灯光,屋里的人睡了吗?她走到了绿色的大门前,又走回车子旁,又转身走到门口,又复离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蓦地,在夜色苍茫中,有人在莫莉的背后问出相同的问题。
“你为什么在这里?”
莫莉嘲笑自己的举动,正打定主意想要回头,猝地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嗓音,她慌乱的心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下,整个人几乎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