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十、五、楼!
不需要计算重力加速度,褚友梅都非常明白要是一不小心摔了下去,将会是怎样粉身碎骨的光景。
坐倒在仅有一公尺宽的楼缘上,褚友梅不禁一阵晕眩。生平第一次,她咬牙切齿地痛恨起人类为什么要把楼房盖得这么高!
“小薇,不要怕!闭上眼睛,没事了……”她没有心情,也不想去看地上逐渐聚集起来的众人,紧抱住小薇的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褚友梅突然荒谬的想,如果叶晓吟有勇气从这么高的地方跳落,那么她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来,非要死不可呢?
而身后的叶母竟又是疯狂地朝铁丝网扑来。不要开玩笑了!褚友梅几乎想要尖叫。
特别是看到年老的叶母竟然也想模仿她的动作跳过铁丝网到大楼外缘来时,褚友梅简直无法想象怀抱着小薇的她,要如何在仅宽一公尺的楼缘与一个疯妇搏斗?她才不演动作片!褚友梅从今天开始决定讨厌动作片。
幸好有人阻止了叶母疯狂的举动。
“阿母,你做什么!”尽管事态仍未好转,但褚友梅仍是万分感激地看见叶父与应该是叶晓吟兄弟的男子将踢打不停的叶母拖下了铁丝网。而叶母仍是不停的咒骂着褚友梅。
“你这狐狸精,你害死了晓吟,我的晓吟啊……”
一声暴喝由铁门处忿怒的传来:
“从来都没有什么狐狸精!”
直冲上顶楼的郎世云在看见褚友梅与小薇都是尚称完好时,真想跪下来感谢任何一位再冥冥之中保佑的神。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暗自咬牙,一定要再把这该死的铁丝网加高到绝对没有任何人类爬得过去的地步。
安下心来的他,总算有精神看向都是怒视着他的叶姓家人。
他真的受够了!望着仍是谩骂不停的叶母,他忿怒地说道:“为了晓吟我已经隐忍多年,而你们竟然还是不放过我吗?”郎世云更想要掐死眼前所有的叶姓家人。
“小薇已经这么凄惨了,你们还想害死他吗?”
不甘指责的叶兄回口道:“你欠我叶家两条命,还敢在那里嚷嚷些什么?”
“真的是我欠的吗?”
忿怒悲伤至极,郎世云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冷笑着斜睨着叶兄:“你知道你妹妹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出现精神异常的症状了吗?”
相对于叶兄的惊骇,叶父则是微微低头,试图躲避郎世云逼人的眼神。
精神异常?褚友梅只来得及抢捂住小薇的耳朵。
“要是我早就知道晓吟有这方面的问题……老天,我爱她,我不会因而不娶她,相反地,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救治她!可是,等我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郎世云气愤地撕扯着飘飞到他身上的冥纸,现在来洒冥纸有任何的意义吗?只见四散的点点黄色哀悔地飞向无垠的青空。
“我也不会嫌弃薇妮的缺陷,天啊!她是我的女儿,我只是一时没有办法接受……可是,又是谁一再地去毁坏完美主义的晓吟的自信,一再地去告诉她这样缺陷的孩子根本活不下去?”
缺陷的孩子?郎世云在说什么?褚友梅感觉到显然不是来自高度的晕眩。原来,郎世云说“晓吟病了”、小薇口中的“妹妹生病”,竟都是如此严重的事吗?
叶家人一时都是哑口无言。
郎世云直指着叶姓家人,恶狠狠地一吐从来都无从宣泄的自责与怨恨。他并不介意在晓吟死后作为叶家悔恨的发泄口,毕竟对于晓吟与薇妮,他有着深深的自疚。但是,一旦事情扯上小薇,就太过分了!
他首先指向叶母:“就是你这个母亲,毁了晓吟本来就脆弱的神智!还有你们这些父亲、兄长,一味姑息你们的妻子、母亲不去接受治疗,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如果说,是我不经意的忽视害死了晓吟与薇妮,那么你们也都有份!”
如果有人一定要真实,这就是真实!
“我没有疯、我没有疯……”
?下纠缠的恩恩怨怨,语毕的郎世云再也没有力气去理会叶母歇斯底里的哭天抢地,他颤抖着走向铁丝网:“友梅?你还好吧?小薇怎样?”
感谢老天!他看见褚友梅也是颤抖着挤出一抹微笑。
两个大人头痛又惊险至极的在高度及肩的铁丝网上传递过小薇时,都是暗自发誓非把这个顶楼给填死不可。
小薇在好不容易平安地回到父亲的怀中时,原本紧紧地埋着的小脸陡然爆出了哭喊,他紧紧地搂住了郎世云的脖子,死命的痛哭。
“爸爸、爸爸、爸爸……”
郎世云紧抱住惊吓过度的儿子,眯着眼远望正中午的烈日,他知道就在这一刻,他们父子总算从两年前的诡魅月夜里,脱身而出。
???
整个扰乱一时的惊人事件虽然在叶母被警方带走,强制接受住院治疗下暂时告终。但令人苦恼的事是,小薇饱受创伤的心灵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弥补。
在事件过后,原本已是进步到一见人就叽哩呱啦、笑语如珠的小薇,变得异常的安静、少言。而且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他,只要褚友梅或郎世云稍一离开他身旁,就会惊慌的哀叫、啼哭。白昼或清醒之时,与郎世云关系大有进步的小薇尚可接受父亲的抚慰,但令大家都手足无措的是,只要一到半夜,小薇总是会尖叫着惊醒,嘶叫狂喊着要褚友梅。
在没有办法的办法之下,褚友梅只得暂时的住进了郎家。
她这样的举动在医院中简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连一向最赞成她与郎家父子在一起的朱主任,都是为难的思索了半天。
难道大家都以为她,或者是郎世云会兽性大发吗?
褚友梅奇怪地看着总是用有色眼镜去看待世界的众人。她并不想知道在医院甚嚣尘上的流言之中,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因为,褚友梅曾经亲眼见识到流言的不可信与伤人,她也决计不让流言再度成了伤害郎家父子的帮凶。
也许是内心里某种对郎世云冤屈过久的补偿吧!这一次,褚友梅决定不顾一切帮助他们。
“掉、掉下去了--友梅--”
深夜时分,与她同睡的小薇又是在夜半发出了惊恐的尖叫,褚友梅连忙摇醒他,抱过了被恶梦折磨的小小孩子,嘴里轻轻地安慰:
“没事没事!小薇醒醒!友梅阿姨在这里。”
眼看着小薇在啜泣中不安稳的睡去,刚刚再度哄睡了小薇的褚友梅发现客厅传来一抹微微的亮光。不放心小薇状况的郎世云,这阵子都是睡在离小薇房里最近的客厅沙发上。也被尖叫声吵醒的他站在小薇的卧房门口,既憔悴又神伤的望着褚友梅,消瘦的身形在昏黄的灯光下显露出无限的疲惫,他端过一杯牛奶给她。
“真是对不起……”
为什么郎世云似乎永远都在对她道歉呢?褚友梅瞪着他摇头低斥:“该说对不起的是叶家,你不睡觉爬起来做什么?明天开刀把人家开死了怎么办?”
听见褚友梅斥责中饱含的关心,郎世云不禁笑了出来,但笑容却只勉强地牵动了脸部的几块肌肉,无法真正地舒展开他愁结已久的眉宇。郎世云轻抚着小薇哭红的睡颜,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么小的孩子,都在做些什么恶梦呢?”两个大人对视一眼,都是烦恼地想起那一天小薇外婆所上演的要命惊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