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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页

 

  “不然呢?你休想凭几句话挫败我!”

  “我不是要故意挫败你,那是实事,宫里谁都知道的事实。小兰兰你还年轻,十六年前的‘魇胜之乱’你大概不晓得。”

  “什么‘胜’,明若溪,你少故弄玄虚!”

  “来来来,且听我慢慢道来……”

  故事如幽潭里的花朵,渐渐浮出水面徐徐绽放,罗兰听着听着,由先前的怒眼圆睁到满脸讶异,最后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真是天助她也!原以为这场赌局必输无疑,但明若溪无意中竟帮了她一个大忙。这桩十六年前的凄美往事,可以作为她回天的赌本,孤注一掷。

  也许,她不是从前的那个“兰兰”,但,谁会知道她不是呢?没有人!

  “呵!”罗兰大笑,收起粗鲁的姿态,朝明若溪盈盈一欠身,“王爷,多谢您的故事。请走好,恕不相送。”

  “小兰兰可真会过河拆桥,”明若溪并不恼怒,端详片刻他方才完成的画作,整齐叠起,纳入怀中,“反正我想得到的东西也已经得到了,告辞。”刚踏过门槛又猛然折回,痞笑的眼再次眨两眨,“喂,小兰兰,咱们的小王爷呢?这会儿,还在你肚子里吗?”

  罗兰这才忆起那虚无的婴儿,愤视明若溪的嘲讽,刚想再砸出一颗雪梨,但紫影已哈哈大笑地远去。

  第八章

  花钿贴到眉心,晶亮一闪,整个脸庞添了笑意。

  “桃儿,你不是总问这一辈子会成为什么吗?”那日白鹤山下,前来送行的师父说:“现在师父告诉你,这辈子你能当上煜国的西阁王妃。”手掌摊开,一只绒布盒子托在掌心,“这个,就当个临别礼物吧,贴上它,你能更加看清楚自己。”

  盒中,便是这枚闪亮的花钿。

  她不明白,这么一个微小的东西,何以能让她认清自己。但师父的话自然有他的深意,听了,没错。

  有生以来,她从未过过这般奢华的生活,举世的奇珍带着未流云的爱意捧到她面前,所有的人用一种艳羡的目光瞧着她,使她飘飘忽忽,有一种置身于阳光最灿烂时刻的感觉。

  幸福之后亦泛起一丝不安,因为,人们说越美的东西越容易流逝,比如流星,比如芸花。阳光不会永远灿烂,她怕这美到极致的幸福,不过是过眼云烟。

  “在想什么?”正替她描着眉的未流云发现了她的失神,柔声问、

  “在想你。”挣脱思绪,她轻松一笑。

  “我人都在你眼前了,还有什么好想的?”未流云莞尔,刚挽好的发被他指尖一摩挲,又弄散了,他抵住她的额宠溺地呢喃,“我的桃儿肯定在说谎。”

  他总是这样逗弄她,仿佛她是一只随时会飞走的鸽子,捧着也不是抱着也不是,就连跟她亲热时动作也轻轻款款生怕伤了她,好多次,激情缱绻中他生生勒住了身下那匹狂放的野马,只因顾及她的青涩。

  重归于好的那一夜,她没有落红,他当然看见了但什么也没说,事后她想道出个中原委,他却抢先道——

  “一定是从前什么时候无意中弄伤了,有的女孩子是这样的。”似乎听了她的解释就是对她的不信任。

  他对她的宠爱小心翼翼,几乎到了胆战心惊的地步,这让她如同腾驾在云上一般,虽喜悦,却总在担心他的爱不过是一种感激。

  “我已经递了奏摺,向皇上请求一块封地,”他拉着她走到案几旁,一幅锦缎的刺绣山水图摊在那儿,“看,就是这儿。这儿离中原近,你不是一直想到中原走走吗?到时候咱俩可以常去。”

  “云,你大可不必为了我如此。”樱桃一颗心又被提起,“万一此举惊惹了皇上,我怕……”

  “你怕这府里又会起一把火,把我的脸再烧坏?”未流云自信满满地环住她,“放心吧,同样的亏我不会吃两次。皇上会答应的。”

  “会吗?”

  “我铁了心要的东西,没有人能不给。”

  四个皇子中,他是最不愿意争夺权势的一个,十六年前得罪了父皇,天子的宝座他是从不敢想的,何况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就自认已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活着只是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那年边境告急,朝中上下无人愿意前往征战。他却自告奋勇接了战旗,似乎是有意要去面对死亡;然而老天爷偏不让他如愿,屡战屡胜,给了他军中的声威,给了他连皇兄们都嫉妒的兵权,却不让他死。

  这次回朝,本想卸甲归田过些清淡日子,不料竟遇到了她。

  有了她,他不能再那样随心所欲,他得让她过上富裕安宁的生活。那场大火也提醒了他,人没有防范是不行的;所以,他以重兵在握的优势,要胁皇兄赐他一块封地。从今以后,他和她可以在属于他们的领地上无忧地生活,不用担心朝中的纷争,也不用担心是否会遭遇另一场大火。

  “无论如何,云,你要当心,”樱桃把头埋进他的胸膛,细细叮嘱,“如果……再有什么事,我会受不了。”

  强装镇定陪他走过一段艰难的路程,已经够了。若再出个意外,他不垮,她也会先垮下。

  这话传到未流云的耳中,比千万个爱字更能撞击他的心。周身一热,他搂紧她回赠一记深吻。

  白昼暖暖,四下极静,在千万道晨光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越跳越急,仿佛初识人事的少年,只一个吻就血脉立张,下身绷至疼痛。

  “桃儿,我……”他声音低嘎嘶哑,眼中的欲望展露无遗。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她知道,他这段日子为了顾及她,常让自己备受煎熬,于是在他耳边低低一笑,“其实……我也想。”

  但现在是白天,两个刚起床的人,—回到榻上,叫下人瞧见了似乎不太好。然而,谁又顾得了那么多呢?

  未流云一把抱起那娇小的身子,往帘中步去。

  他觉得自己的姿势无比笨拙,连抱个人都颤巍巍像是随时会摔跤,这些年,在军中偶尔手下会替他召来一些解闷的女子,邻国为了求和也常常奉上美艳佳人,他并非一个渴极美色的人,但为何遇上她就如此急躁?

  这种感觉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很久以前那个大雨的夜晚;一次是不久以前,他跟罗兰的新婚之夜——难道他爱桃儿的程度不亚于从前?或者,更多?

  但,那个代表着伤感的过去,那次纯美凄艳的初恋他怎能遗忘?他已经对不起“兰”了,如果现在再将她遗忘,他还是未流云吗?

  眼前的这份情和十六年前那份债确实是相抵触的,当初在白鹤山上,池中碧曾警告过他,但那时被樱桃奋不顾身的痴情所感动,没有细想,如今才发现这梗阻也许真是永远的隔阂。

  两种情绪在他心中进行着一场战争,这瞬间,已斗了数个回合,难舍难分。

  未流云脚一滑,跌倒在地毯上。

  “云,怎么了?”樱桃睁开眼,诧异地看他,“什么东西碰着了?”

  “没什么,是我不小心绊了一下。”他努力地笑,用深呼吸来渐渐平息情绪。

  情绪平缓了,但激情也瞬间消失——或者仍在,但他故意视而不见。

  “云……”伏在他胸口上的樱桃等待良久,不见他有动静,想催却不好意思。

  “我在想,如果我们一直待在山上就好了。”他轻轻叹息。

  待在山上。与世阻绝。那时的他可以摆脱旧日情债的缠绕,跟她在那片松林里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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