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智力受了损伤,签的合约生不生效都是个问题。”夏绿回敬不屑的一声。
“你……”迈尔斯没料到她还有这招,于是拿出杀手锏,“绿,身为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关键时刻却不为公司利益着想,后果是什么,你清楚吗?”
“后果?”夏绿嗤之以鼻,“大不了开除我!”
“绿绿,”秦风跳跳跳,跳到争执中,隔开硝烟的气息,“你们在玩什么?好像很热闹的样子,我也要参加!咦,绿绿,我现在好像没有那么痛了。可以笑了耶,你看!”他咧大嘴以表示自己的痊愈。
“你这个大傻瓜!“夏绿冰凉的小手覆住他的双颊。
她怎会看不出来,他在撒谎!那咧着的嘴在微颤,笑着的眼中明明有痛楚的泪光,她怎会看不出来?这个傻子,做了傻子,还这样替她解围,逗她开心,真是……呆到家了。
“走,我们回家。”她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出这个是非之地。
“绿,你不能走!”迈尔斯急了,堵住去路,“如果走了,就表示你自动离职!”
“太好了,我们的想法一致。”夏绿朝他灿然一笑,“辞职信可以不用写了吗?谢了!”回身对不远处欣喜观战的尼可陈抛个眼色,“陈先生,别忘了,你在当事人智力受损的情况下骗他剪去头发,等着打官司吧!”
她再一次,为了这个傻瓜,丢了工作。不过,这次,走得倒是洒脱,心中也没了从前的怨气与忧伤。只觉得低头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作,又有一次机会,让她抬头舒口气了,不过一份工作而已,这握着的厚大绵软的手掌,似乎足以弥补一切。
“绿绿,你在难过吗?”越过紫花开满的园圃,秦风在无人的小径上悄悄问。
“我为什么要难过?”一路上,她沉默地走着,的确有点像难过的样子,
“你是不是没有工作了严秦风紧张地问。
“嗯,好像是吧。”她懒懒地答。
“那……我们是不是以后就没有东西吃,没有地方睡了?”
“不见得,”夏绿邪邪地笑,“我还有个男朋友可以养我。”
“对了,你那个男朋友,刚才好凶喔,你们吵架了,他还会养你?”秦风听不出弦外之音。
“谁说他是我男朋友!”这家伙,呆得有点让她生气。
“那……谁是你的男朋友啊?”
“你不是一直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吗?”她逗弄地刮了他一下鼻子。
“啊?”大嘴顾不得疼痛,张开半晌阖不拢,“绿绿,你是说……你答应我是你的男朋友了?”
“废话!”她浅浅的邪笑终于忍不住变浓,“亲爱的,以后就得拜托你养我了喔!”
“绿绿!绿绿!”秦风围着她跳个不停,未了,还嫌不过瘾,干脆一把将她抱起,转个漂亮的圆圈,“我会加油的,一定养你!”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个弱智,凭什么养她?还加油哩!不过,听到这句话,已经像舔了蜜糖,让夏绿欣悦不已了。
他已经傻了,不是吗?过去的种种伤心已不复存在,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何必再计较?现在,她拥有这个全心全意的傻瓜,可以拥有一辈子,这该够了吧?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如果真的可以,就重新开始吧。
金染的斜阳下,她任由他拉着,往前奔跑一大段,然后,停住喘着粗气,相视大笑。
第八章
轻轻推开房门,她迈着如鬼魅般悄悄的步子,迈到那傻瓜的身后,突然掐住他的脖子、大喝一声,嘿嘿,这回应该把他吓得灵魂出窍了吧!咦!怎么回事!这家伙,变木头了?居然胆敢无动于衷、文风不动!
“绿绿,你干么跳得这么高?”秦风回过头来好奇地问。
唉,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夏绿叹了口气,窝进他怀里,脚背反踢着他的足,以示不满。“我无聊!”她气嘟嘟地回答。
哼,这段时间,这傻瓜都不太理她,独自躲在书房里,不知在忙什么,一个傻瓜有什么好忙的?连她这个正常的社会精英都闲成这样,他还在装模作样的想扮什么?
“无聊就去看连续剧呀!”秦风提议,“要不是我有工作做,我也想看的,今天应该演到那个女主角被婆婆赶出家门了吧?”
“你有工作做?”夏绿诧异,“你哪里来的工作?”
“我翻了好多书才找到的!”秦风振臂高呼,“绿绿,我发现自己可以当个作家。”
“啊?”夏绿显然被这种胡思乱想吓着了,哈哈哈笑得前俯后仰,“就……就凭你?”
“绿绿,你不可以笑我喔,”秦风一本正经地说,“这本书上说,有一个人变成了植物人,照样靠眨眼睫毛写出一本叫《潜水钟与蝴蝶》的书喔!我虽然不太聪明,起码总比他好一点点吧?陈律师和王医生都说我以前就是一个作家哩!”
“呃……呃……”夏绿无言以对,但又暂时想不到把这家伙引上正途的方法,只得拍拍他的屑,表示鼓励。他想当就让他去当吧,反正全世界有那么多人不知死活的想当作家,但绝大多数都以失败告终,这家伙,最后肯定也会知难而退,省了她苦口婆心的唇舌。
“你觉得怎么样?我打算先写一本小说,再把小说改成剧本,再把剧本拍成电影……”
“吃梨,吃梨。”她转变话题,阻止他鸡生蛋、蛋生鸡的自日梦。
“唔——”秦风听语地咬了一大口,忽然停住,像是想起了什么,含糊不清地瞪着眼睛,“绿绿,你为什么不吃?”
“我吃过了。”她不在意地挥挥手。
“是不是……家里没有梨了?”秦风皱起眉,颇似一个为家计发愁的中年男人。
“哈,哪至于穷到这种地步!”夏绿失笑,“我还有一点积蓄,够维持一阵子,再说……”再说这傻瓜“前世”不是还留给了她一笔丰厚的遗产吗?
“一定是家里没梨了!”秦风拍案而起,“不行!我一定要快点当上作家,快点挣多点的钱,给绿绿买很多很多的梨。”
唉,她要那么多的梨干什么?这傻瓜,更不明白,她只要他平平安安的留在她身边,没那么辛苦,没那么发愁,就够了。
踮起脚,抬起手触摸那高高头颅上新长出来的刺刺毛发,一股温暖宁静的气息扑面而来,微小的,像平凡人的快乐。她的他,清爽干净的,穿着厚实朴素的棉布衬衫,笑容和蔼明亮,用巨大的身躯包裹着她——一直向往的,不就是这种心安的感觉吗?
忽然,她发现他额头的深处,有一条淡淡的疤痕,过去被长发遮着没有显现,此刻全然落入她的跟帘。那……就是当年分手那晚,她留给他的残酷纪念吗?身为名人的他,本可以将这创伤除去不留痕迹,可是,他仍然带着,带了这么多年,想不明白啊,这是为什么?为了提醒他应该很她的吗?
夏绿吸着发酸的鼻子,抚着那伤痕,轻轻地蝶吻上去。不问他留着的原因,问也是白问,他哪里还记得?只有如此抚慰,当作补偿吧。
“绿绿,你这样亲我,好痒喔!”秦风完全不解风情,用力搔了搔额头。
她恼怒地蹬了瞪眼,一把拖住他的手往外走。“走,跟我去买梨!”
然而身后人似有千斤重,一动不动。夏绿用力了好久,终于微感惊奇地回过头,看那家伙又在搞什么鬼,却不经意对上一双痞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