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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她点头,却不知他何以问这个。

  “那你可曾听过他们所说的江湖故事?”

  她顽皮地又咬他一口, “你这么问,是不是想知道我有没听说过有关‘开封刀’的故事?”

  叫她—下子就猜中他心思,易开封脸上微红。“每个说书的都说我是最落魄的大侠,我自己想想也是。出道时—贫如洗,在江湖里打混了十几年后还是一贫如洗。我有个朋友褚宵——”

  “清涧拳褚宵?”

  “你知道他?”他显得有些惊讶。

  “他和你齐名嘛!”她说得理所当然。

  他一愣,她的理所当然听在他耳里成了窝心的感动。不过这样的感动却让她的沉不住气给打断。

  “然后呢?”见他久久没说话,她催促道。

  他笑道:“我和褚宵差不多是在同时期出道,他不到半年,就已经攒了一笔钱买地盖房子,现在更已称雄于岭南一带。”

  “你羡慕他?”

  他摇头, “他有什么好值得我羡慕的?他有的我也有,可我有的,他却不见得有,要说羡慕,应该是他羡慕我吧!”

  “你有什么他没有的?”她好奇地问。

  他手一拉,将她带到身前,俯首望进她眼里。“我有你、有晴娃,还有亚平、叔康、季乐,这还不够他羡慕吗?”

  她听得心头一暖,用力抱住他,让掩不住的灿笑藏进他胸口。“你确定你刚刚喝的是酒,而不是糖水吗?”

  他呵呵轻笑,伸臂搂紧她,“你和晴娃都是老天爷给我的奇迹。”

  头一遭听他这么说的初静仰起了小脸, “我和晴娃是奇迹?”

  “你们是我的奇迹。”易开封再肯定不过地说。“当那个姑娘的心上人找上门来的时候,老实说,我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松了口气。因为那时候我根本没钱娶妻,更别提养家活门了。”

  初静回想起两人初相识时,他那一身落魄已极的衣衫,在心酸之余,不禁觉得奇怪, “你的钱到底都花到哪儿去了?”

  “钱?”他侧头想想, “你知道的,钱那种东西老在我身上待不久,因为怕麻烦,即使有了钱,我也会想办法先把它花掉再说,买酒、买衣服、买马,不然就拿去帮帮同我一样出身的小乞丐,反正我渴了有溪水、饿了就打猎,靠天吃饭我也活这么大了,有钱没钱根本没差,只是我不晓得……”说着,他脸色突然黯淡下来。

  “晓得什么?”她举手轻抚他颊边,眼底尽是因他而起的心疼。

  迟疑了下,他扯扯嘴角,白嘲道: “我不在乎自己穷,可是别人在乎。”

  听出他话中有话,她追问道:“是谁说了什么吗?”

  他一阵沉默,而后才说道:“我后来在无意中听到……听到那个姑娘同她心上人解释她何以会和我定亲的原因,她说……”

  隐约猜到那姑娘可能会说的话,她脸色—沉, “她说什么?”

  他迟疑了下,脸上闪过—丝难堪,“她说……她之所以会和我定亲,完全是她爹的主意,与她一点干系都没有,毕竟像我这种要钱没有,长相又凶恶难看的人,她是怎么也看不上眼,更别说是要和我做夫妻……她还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秤秤自己斤两——”

  “够了!”初静捂住他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一把熊熊的无明火在她胸臆间狂燃。“她说那种混帐话,你难道没让她好看吗?”

  他苦笑两声,“她说的都是实话,我的确不是个好丈夫的人选,我一点都不怪她会这么想……啊!”

  一个小拳头敲上他硬邦邦的胸肌。

  这一拳打在他身上根本不痛不痒,只是让他很莫名其妙。“初静?”

  冷冷地瞪他一眼,气得咬牙切齿的她连话都懒得说了。

  他不怪她,她怪她!

  想来他那些根深柢固、莫名其妙的自卑全都是因那个死女人而起的。

  因为他的自卑,所以尽管当初她再怎么厚颜地向他明示暗示自己对他的一片心意,他都还是视若无睹地当那是她对他敬重的表示;因为他的自卑,为了能顺利成为他的妻子,她也只有使计让他不得不娶她,甚至还因而牵连了数十、数百条人命;因为他的自卑,所以不论

  婚后她怎么说、怎么做,他都还是固执地以为她之所以

  嫁给他,完全是逼不得已的选择……

  不个想还好,她越想越气、越想越火,最后再也忍不住地伸手探进他衣襟,在他错愕的瞪视下,一把拔起他胸毛。

  “痛!”他惨叫—声,满脸无辜。

  “痛吗?”她皮笑肉不笑地问。

  易开封赶紧摇头。他再怎么眼拙也看得出来现在不是招惹她的时机。

  “是吗?”她冷笑,那模样瞧得他冷不防地打了个冷颤。

  第八章

  “姐夫!”季乐高兴地叫住正打算要出门的易开封。

  没看出他神情的落寞,她跳下椅子,笑眯眯地上前将他拉到桌边。拉过一本蓝皮书,她指着书页上“是谓代大匠撕”的“撕”字,侧头问:“姐夫,这个字怎么读啊?”

  易开封一僵,原本灰黯的脸色顿成铁青。

  “季乐,别去烦你姐夫。”刚从厨房里出来的初静冷冷地吩咐。

  她形之于色的冷漠让易开封一阵瑟缩,心中的惶恐不安就像涟满般不断扩大。

  眼睛骨碌碌地在气氛凝滞的两人间来回溜了一趟,季乐好奇地问:“大姐,你和姐夫吵架了吗?”

  难得让她瞧见大姐生气的模样,季乐一来是好玩,二来则是事不关己,因此对两人的勃溪显得兴致高昂。

  初静对她的问题听而不闻,“你书背好了吗?”

  季乐举高书本, “我正在背!不过有个字我不认得。”

  “什么字?”她刻意忽视他存在地从他身边绕过,来到桌前。

  教她的举动戳刺得心中一痈,易开封暗自咬牙,不让嘴里的苦涩泛滥开来。过了一会儿,明白她是真的不肯搭理他了,他这才沮丧地垂着双肩转身走出大门。

  季乐愉觑已走远的姐夫垂头丧气的背影,忍不住为他说情道:“大姐,姐夫看起来好像很可怜呢!”

  初静抿住双唇,波澜不兴的眼底闪过一丝后悔,可随即又被无动于衷给掩盖过去。“你快背你的书,我一炷香后考试。”

  “嗄?那么快?”季乐惨叫。

  “再叫,再叫我马上考,考不好你就罚抄书三遍!”

  季乐一听立刻捂起小嘴,不敢再出声抗议。

  大姐今儿个火气真大,她还是乖点,不要随便去持动虎须。

  ★ ★ ★

  “大姐!”,叔康大咧咧地走进屋里来,身后赫然跟着昨日不欢而散的徐冀。

  即使心头已为丈夫的事而烦闷得可以,初静还是礼貌性地起身叫人:“徐伯!”

  “徐伯!”季乐跟着喊。

  徐冀脸上一阵尴尬,只能讷讷地回了一声。

  从叔康口中,他已得知当年初静之所以背弃两家婚约改嫁易开封的原因,也知道自己昨天发的那顿脾气实在是冤枉了她,因此今天再来,心底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

  “景……不,我该叫你初静了。”他扯开嘴角,脸上表情因即将说出口的道歉而显得局促。“我已经听叔康说了你和易大侠的事,这……”话说到一半,做长辈的尊严还是让他拉不下脸来认错。

  “徐伯有什么话,请坐下来说。”压根没心情跟他多做周旋的初静空出个位子,招呼他落坐。

  徐冀坐下后又再支吾半晌,方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昨天是我错怪你了!叔康已经把事情跟我解释过—遍,你会改嫁,完全是迫不得以,我不该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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