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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长年生活在与世隔绝的长白山间,未曾受过人情世俗的洗礼。当年初到杭州的第五衡与第五宁可说是他所见过最没心机、最单纯的人了。而他和缇儿便是看准了他们不懂得怀疑人的这一点,轻而易举地借由他们对他和缇儿的信任,一步步将他们两人拆散。

  殷六觑了面有悔意的堂弟一眼,静静地不答腔。

  他们三人是在十天前到达长白山山下这个小村落的。

  为了方便长时间的居留,他们向村民租下了现今所在的小农舍。在避免引人瞩目的考量下,他们并未带任何随扈在侧,举凡生活上大小琐事,均由三人共同分担,因此才会有他们三个名门官商的公子哥儿围坐再火堆旁烤鸡吃的难得画面出现。

  “殷缇是为了阿衡曾打过她一拳才设计他,你呢?你是为了什么?”罗安不解的问道。

  殷七愣了下,沉默半晌方才开口,“我的原因是再普通不过了。”他说着,侧头看看殷六,“当时喜欢上宁儿的不只有你一个。”

  “你也……”殷六好不讶异。

  “有谁抗拒得了她?”殷七恩绪回到九年多前,“打从第一眼见到宁儿,我的魂就被摄去了一半……她就像个落入凡尘的仙子,那般清灵、那般无瑕,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甜得、柔得要人不动心也难。不只是我,四哥、老大、老十二都不由自主地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难怪!殷六这才想通当年不知为何,宁儿身边除了他,还不时跟着四哥他们几个,原来……

  殷七苦笑一声,“为了有多一点的机会好接近她,当爹询问我们几个兄弟,看谁自愿负责打点阿衡作客殷庄期间的一切事务时。我才会抢在几个兄弟之前接下这工作。本来我以为可以借此亲近宁儿,怎知人算不如天算,缇儿早已先我一步布好了局,硬是彻底隔开了宁儿和阿衡。起初我还没察觉,可时间一久,倒也让我瞧出了古怪,于是我气不过地跑去要找缇儿理论,没想到竟从缇儿口中知道了宁儿和阿衡的事。”

  由于宁儿他们一到殷庄就被分开安置,且他们也从未声张过彼此的关系,因此当时殷家人晓得他们的事的,算算也只有缇儿和他了。

  “老实说,我真的很不甘心。好不容易有个女孩能让我动了心,可她却早已是名花有主。后来当缇儿提议,说是要设计拆散他们两人,问我肯不肯帮忙时,我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殷七有些自嘲地笑笑,“阿衡把我当好哥儿们,我却那样对待他。”那时他幼稚地只想到自己的忿忿不平,一心要把他们俩拆开,完全没顾虑到他们的感受。

  “别说了。”殷六安慰地拍拍他背。老七心里的难过、歉疚,这些日子来他都看在眼里。

  “下午你们有没有跟那些女孩打听到什么?”似乎是刻意转移开话题,罗安忽然问起先前发生的小插曲。

  或许是鲜少见到外人的缘故,这儿的村民对他们的防心甚重,不但不太愿意与他们交谈,就连他们想拿猎物做交易,也被摇头拒绝。所幸今天下午殷六和殷七到村子去买面粉,终于碰上几个女孩愿意跟他们说话,可是说不到两、三句就被其他村民给打断。

  殷六点头,“那些姑娘说,住在鞍谷里的女菩萨每月初二都会下山一趟,为村民祈福治病。我想他们口中的女菩萨,应该就是宁儿没错了。”

  “第五姑娘也懂歧黄?”罗安显得相当诧异。

  殷六、殷七瞧他满脸的不敢置信,不约而同地呵笑起来。

  “宁儿不只懂,阿衡还是她教出来的呢!”殷六笑道,“罗兄可曾听过‘斩门大夫’这四个字?”

  “斩门大夫?那位四十多年前名动一时的神医?”

  “嗯!”殷六神秘地一笑,“世人总以为斩门大夫只有一位,可事实上,斩门大夫指的却是斩氏一门三位神医。

  “三位?”

  “这三位包括斩氏夫妇与他们较年幼的那个女儿。家中共有两千金,可惜长女因故未能习医,不过小女儿倒是尽得斩氏夫妇真传。”他卖关子似地咳了声,“很不凑巧的,我娘刚好就是那位没天分的长女,所以当二宝中毒时,才会束手无策地要罗兄你帮忙,好到四川找神医。”

  “那阿衡?”

  “阿衡是我姨母的儿子。不过由于他从小被过继给他大伯的关系,我姨母只有把一身家传绝学传给了宁儿,再由宁儿教给阿衡。因此严格来说,宁儿可是阿衡的师父,哪有师父比不过徒弟的?阿衡因为宁儿的关系不肯将二宝医好,因此倘若他真见死不救,我们还可以求宁儿帮忙。”

  “她会肯吗?”罗安怀疑。毕竟当初受害的不只阿衡一个人,照殷家人的说法,阿衡的姐姐也被他们整的相当凄惨。

  “她会的。”殷六很有把握地说。“宁儿的个性跟阿衡是截然不同。她心肠软又不记恨,从她每个月都会替这儿的村民义诊的善行看来,罗兄应当不难知道宁儿是个怎样的女子。”

  “这倒也是。”罗安颔首。“只是这……”

  “怎么了?”

  罗安来回看了他们两兄弟一眼。到口的话又收了回去。

  这事,等他找到了阿衡再说吧。

  他已快没耐性了!

  第五衡冷凝着一张俊脸,一瞬也不瞬地瞪视眼前兀自望着鱼肉发愁的小女人。

  “衡?”带点恳求、带点撒娇地,第五宁抬起晶亮亮的大眼,可怜兮兮地瞅着前方这个酷似狱吏的男人。

  一旁的阿恪边啃着香喷喷的兔肉,边偷眼偷瞧爹娘僵持近一刻钟的对峙。

  有爹真好。他心满意足地想。

  不像娘她们对他的过度保护,爹每次出谷打猎、捕鱼总会带着他,虽然前提也是不准他把小兽皮帽摘下来,不过比起之前只能跟娘去村子里玩。跟爹出谷设陷饼捉野兽可是有趣太多了呢!像他现在啃的这只兔子,就是他们今天一早用陷阱捕捉到的猎物。

  “你再不动手,我可要动手了!”第五衡威胁道。

  她好生为难地拧起柳眉,“可是……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啊!”

  要一个九年不沾荤腥的人破戒吃鱼、肉,他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吃不下也得吃!”他不容她反抗地坚持着。

  之前是他不在她身边,紫荆和菖蒲在拗不过她固执己见的情况下,才由得她高高兴兴地吃了八、九年的素。现下他回来了,就不可能放任她任性胡闹,拿自个儿身子开玩笑。

  “我光闻那味道就觉恶心,哪还吃得下?”第五宁埋怨地嘟起嘴来,颇有他若再逼她,她就要吐给他看的赌气意味。

  “你还敢抱怨?”他光火地骂道:“是谁三天两头体虚风寒,又不肯吃药进补的?嫌肉腥、嫌药苦?你这是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吗?”

  他教训得虽凶,但不难听出他字句背后蕴藏的不舍与心疼。

  听菖蒲说,宁儿之所以茹素,全是因为被当年生阿恪时,那随着分娩而来的满床血给吓坏的。紫荆还说,由于她在妊娠初期没有把身子调善妥当,不但导致孩子的营养不良,连带也拖累她坐月子时的身体状况。她们说得轻松,可他却听得沉重。

  都是他的错。他无法不自责地想。要不是他不明就里地离开她,她怎会因伤心而弄坏了身子?又怎会独自一个人面对生产时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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