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看来清澈透明,但摔进去才发现水深不浅,水凌猛喝了一口冰凉的溪水,使她呛咳得不停流出眼泪。她拼命想稳住自己的脚步,站直身子,但愈是慌乱,身子就愈是摇晃。
蓦地,她只觉得腰身一紧,转身一瞧,正是风潇然伸手将她给捞进了自己怀里。他将她带出水面,柔和地轻轻拍着她的背,缓和她方才被呛到的气息。
少女的馨香冲人了风潇然的鼻间,软玉温香搂抱在怀中,望着她因为寒冷而更显得苍白的小脸,心神一阵荡漾。他猛一甩头,抱起了水凌,又带着湿淋淋的她,回到了山洞之中。
他将水凌放下,脱去自己才刚穿上的上衣,低沉的声音命令着。
“脱衣服!”
水凌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忽闻他的言语,立即瞪大了一双眼睛,愣愣地道着。
“风大哥……这……这……这不会太快了一点吗?虽然咱们说要成亲,不过这应该是洞房花烛夜的时候才……”她羞红了一张脸,不知道应该继续如何形容下去。
风潇然先是一停,而后嘴角便高高地扬起。他低低的笑声,是一种开怀的笑。他解释着自己刚刚的言语。
“脱衣服,我帮你弄干它。这上衣,你就先换上吧。”他将自己刚脱下来的黑长衫交给了水凌,转过身去。“待会儿拿湿衣服出来给我!”
说完,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但微微还可听到他那沉沉的笑声。
水凌先是被风潇然那突然的笑声给吓得惊讶至极,但在听完了风潇然的话之后,一张脸简直烧得滚烫,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颊,喃喃地道:
“风大哥笑了,他第一次笑耶!他笑了……”
她看着他的影子消失不见后,想到自己讲的话和想到的事,她只有尴尬地大呼着。
“哇!真是丢死人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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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了衣裳,水凌捧着自己的一堆湿衣服走出洞口,她的面颊仍是一片霞红,看到火堆旁的风潇然,感觉他似乎仍在笑她。她只有低着头,静静地将湿衣裳交给风潇然,他接过去,便将衣服给摊架好,任由火苗烘烤着衣物,自己则是倚靠着一旁的大石子,呈现一种休憩的姿势。
水凌先是望了风潇然好一会儿,确定他正在休息,好像也没有嘲笑她的意味,她松了一口气摊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
冬天悄悄来临,四周开始有着冷冷的凉意,但天空却仍是一片蔚蓝。
水凌看着天,听着万籁的自然之声,感觉着火苗的热力与温度正款款地包围着她,而风潇然沉稳的呼吸声仿佛也成为了自然界的一部份。
她突然想到了在庙里那一次的情景,除了夜晚与白日之别,其它与现在的景况十分相似。水凌吃吃地笑起来,顽皮之心顿时大起,当时的风潇然是全然不认识她才会对她如此防范,不知现在的他会是怎么样的一个表情或态度呢?
凭借着几分胆量与风潇然刚刚的好心情,水凌忘记了上回的教训,她坐起了身子,开始一步一步地走向风潇然,一种犯罪似的紧张感与恐惧感侵袭上她的心头,让她感到极度的刺激。
手指终于碰上了一向掩盖在风潇然面上的竹笠帽,水凌平息下手中的颤抖,轻轻地往上头掀开。
风潇然的脸开始慢慢地呈现在她的面前。他的下巴刚毅有型,他的嘴唇不厚,像是有心事般的紧紧抿着,他的鼻梁十分挺拔笔直,一双眼闭着,两道英朗的剑眉让他看起来格外坚强。
水凌望着他的脸,不敢相信地颓然坐下。他的面容端正俊朗,但却多了一道怵目惊心的恶心疤痕。
那道疤痕从他的眉间蜿蜒地延伸着,穿越了他的鼻梁,来到他的左颊,像是一只可怕的大虫似的啃噬着他整张脸,深切而扭曲。
水凌只觉得心头一阵刺痛,她看得出这疤痕的历史悠久,却想像不到他怎么忍受过来的,只要那把可怕的刀再往下划个几寸,他的脸怕是被一分为二了。她情不自禁地伸手,心疼地想要触碰他那道疤,不料手才伸到他面前,却被他一手抓住。他睁开眼,死死地盯看她。
“怎么?吓到了吧!”
他冷冷地笑着,与方才那种开心的笑声截然不同,却更让人心中一动。
水凌的眼中迅速地凝泪,不知自己为何遇上了他,变得特别爱哭。她摇摇头,眼睛望着他的伤痕,亮灿灿的。
“我没吓到,只是……”心疼?
“你不用同情我,我不需要!”风潇然甩开水凌的手,从她的眼中他竟看见脆弱的自己。”连我自己都不能同情我自己了,我不需要同情。”
水凌急急地说:“这不是同情,这是……”她猛然住口,因为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怎么样的一种情绪,她只明白,他的喜怒哀乐,似乎都会隐隐地牵动着她的心绪,他的开怀悲伤,都会令她受到极大的影响。
泪水直直地从她眼底坠下,风潇然心头一热,他望着她夺眶而出的泪珠,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你哭了?为什么?”
水凌不知道也不明白,她只知道心里的疼痛是为他。
“你受的伤,一定很疼吧!”朦胧的眼中,仍然可以清晰地看着他那道长而可怖的疤痕。
“疼?”他冷哼。“不,一点也不疼。这疤只是一个提醒,提醒我永远不能忘记的教训!”
外人只知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冷面阎王”,却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他的故事,他的背景,他的一切。
水凌心绞疼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残忍的杀气,但是她明白,这杀气不是突如其来,而是他付出极大代价所换得的。
“教训吗?什么样的教训需要你记一辈子?”水凌问,不是想要探究他的秘密,只是希望可以更了解他,希望自己可以更……深入他的心灵。
风潇然没有言语,他只是望着天空,脱去帽子的俊逸脸庞暴露在阳光下,他皱眉,又将帽子给狠狠压下。他必须活在黑暗中,这些黑暗总是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他此生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复仇!
风突然大了,刮动了架子上的衣物,他瞥见水凌不自觉地拉拉身上的衣裳,他不动声色地移动到风口,为她挡住冷风。
“那是一个染血的教训……”
望着水凌眼中的关心,她的泪水熨烫了他冰冷的心灵,他开始娓娓道出自己所见到的一切,他从未说出口的过去。
“十几年前,我六岁,家中举办隆重的寿宴,宾主尽欢,一切都是喜悦而美好的。深夜时分,所有人筋疲力尽地休息了,卧底在风府中的匪徒现形,一夜之间,杀光了风府中所有的人,连一个六岁的孩童也没放过。匪徒离去之后,尸横遍野,只有一个男孩侥幸逃过一劫,他身负重伤,却带着满怀的恨意,咬牙活下去,发誓要为风府的亡魂报仇。”
他冷冷地说着,仿佛那不是他的故事,只是单纯的陈述一个事件而已。
“小男孩被流浪的道人搭救并收为徒弟,他用尽了所有的心力习武,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血刃那些匪徒以及幕后主使。他苟活下来,日日夜夜,没有一刻得到安宁,除非那些恶人死于非命……”他止住了话锋,笑得更冷。“他没有化名游走江湖,就是要让那些害死风府全家的人感觉害怕,害怕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首级莫名地落入了‘冷面阎王’手中,让他们睡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