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德瑞忘了所有困扰著他的事情。只专心一意地想要使潘妮快乐。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领到一旁比较空旷的草地上。
“我恐怕露水会沾湿你的足尖。”
潘妮一点儿也不在意露水会沾湿她的足尖或是裙摆。“青翠的草地需要露水滋润才能柔软美丽。”
他轻轻将潘妮拉向自己,用他有力的怀抱带给她安全与喜悦。
“我很抱歉这里只有月光,没有舞会里明亮的灯火。”如果他不想让潘妮跟别人跳舞,他应该自己邀请潘妮跳舞才对,而不是拦阻所有想邀她跳舞的人。
“但是爵爷,月光比明亮的灯火更令人心醉神迷!”
“嘘……”德瑞伸手轻轻按住她的唇,然后恋栈地移开手指。尽管他爱听她说话,然而现在该是跳舞的时刻。
他拥著她轻缓地在柔软的草地上跳起舞来。
一、二、三,一、二、三──
潘妮数著舞步,深怕踩错步伐。与公爵共舞令她紧张。
“不。”德瑞抬起她的脸,不让她看著地上。“潘妮,看我,看著我的眼睛。”然后他将她更拥近一些。
潘妮抬起头看著他美丽的眼眸。终于,她忘了节拍,忘了舞步,也忘了音乐,眼里只剩下英俊的他。
宴会厅里的音乐早已停息,换上一支更为柔缓的曲子。
然而在月光下共舞的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而就算他们发现了也毫不在意。
能再度拥著她跳舞,是多么快乐啊,使得德瑞甚至不记得他是个脚上有伤的人了。
而在公爵温暖安全的怀里,潘妮心里所想的只有一件事──
她只想著,他有一双她所见过最迷人的眼睛。她认为她已经爱上了这位迷人的费雪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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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妮认为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她出生在一个牧师的家庭里,她的父亲坚持家中所有的孩子都要接受教育。因此她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学识字,而无尽的星空则提供她截然不同的视野。
这令她能够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无论是为自己的生活,或信仰。
因此当其他同年龄女孩一个个嫁为人妇,走进家庭里,过起一般英国女性所过的生活时,潘妮却不为所动地在她的折射望远镜里找到自己的天空。
潘妮不是没有被追求过,在她已届适婚年龄的那几年,她的家人也曾经为她引见过几位适婚的男士。但是全被潘妮委婉地拒绝了。
包括克霖所为她介绍的一名船长。
“里克船长是个不错的人选。”克霖说。
“我知道。”她回答。
“那么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小妹?在我认为,他是个会照顾妻子的男人。”
但是那样的关系里却没有爱情。当然,爱情,在婚姻里,是太奢侈了,但是既然她仍有著那样的期待,又怎么能够说服自己跟著其他女孩的脚步走进她们所谓的幸福生活呢?
“我相信里克船长是个不错的人选。”她说。“但是,哥哥,他却不是我想要的人。”
“你怎么能如此地笃定?万一你错了呢?”克霖不解。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能如此笃定,但是如果万一我错了……”那时,她笑了笑,告诉克霖。“我也不会后悔。”
有时候,那种笃定不过是一种天生的直觉。
在过了那么多年之后,在她已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二十六岁的老小姐时,潘妮认为,站在她眼前这位迷人的公爵,就是她心里所真正想要的那个人。因此当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她才能那么快地将他认出来。
但她也十分清楚,在身分上他们的差距太过悬殊。公爵是地位仅次于国王的贵族,她不敢妄想尊贵的费雪公爵会有可能爱上像她这样身分卑微的平民女子。
一般贵族有孕育继承人的结婚考量。有一天,公爵会和另一个美丽的贵族小姐结婚,他们的孩子会继承他的眼睛与发色,那必定会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如果是一个男孩,公爵会亲自教他识字、骑马。
如果是一个女孩,或许她会需要一个家庭教师。那么那个时候已经确定嫁不出去的她,或许能有那个荣幸教她读诗。
但无论公爵的未来如何,实际上她都将不可能参与。
现在……她所拥有的只是现在。
而她到老都会记得,此时此刻,她在公爵有力的臂弯里翩翩起舞的愉悦与快乐。
当她很老的时候,她会告诉她哥哥们的孩子,她曾经跟一位迷人的公爵共舞过。
他的眼睛比晴朗的天空还要蓝,他的发色则比午夜漆黑,而他的声音温暖带有磁性,读起诗来比写诗的诗人更为动听。
在潘妮近乎著迷地看著公爵时,德瑞的目光也同样离不开潘妮美丽的脸庞。
他想著他是多么地爱著这个聪慧又迷人的女子。
当他深深地凝望著她琥珀般的眼睛时,他觉得他甚至甘愿成为困在那琥珀里的不知名的小虫,即使永远得不到释放也无所谓,因为那就是他最想停留的地方。
在他们胶著在彼此的目光里时,两个人的舞步都不自觉地愈跳愈慢,直到完全停了下来。外界的一切与他们再无相关,他的眼里只有她,她的眼里也只有他。
心跳剧烈地跳动著。微微的喘息在两个人剩余无多的空间里起伏著,而后爆炸开来。
情不自禁地,德瑞低下头吻住那张他日思夜想的红唇!就像他过去做过一百遍那样地熟稔、渴望,而又充满感情──激烈的、绵长的、无法分析的感情。
潘妮则是为这突如其来的吻而愕然了下。接著她所有的理智便不翼而飞了。她生涩、柔情地试著回应公爵的吻。但当她因为体内前所未有的不知名的渴望而伸出手环住公爵的颈项时,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却涌了上来,令她微微分开双唇,迎接公爵更为深入的吻,同时发出渴望的叹息。
感觉到潘妮的回应。德瑞愉悦地呻吟了声,然后他凭著本能将怀里的心爱的她抱得更紧,吻得更深、更热情忘我,直到他吻到潘妮脸颊上的湿意──
理智重回他的身上,他蓦地睁开眼,看著潘妮脸上的泪痕。
“噢,潘妮……”他做了什么!不管再如何渴望,他都不该一时情不自禁地吻了潘妮……她一定是被他吓坏了,而他却把她的抗拒当成是回应?!“该死……”他急急推开她,心神大乱地自责起来,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
他倏地闭起双眸,害怕见到潘妮指控责备的眼神,更害怕见到她会畏惧地看著他──那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请你原谅我的冒犯。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急急脱口说出,他心烦意乱地转过身,以他所能够最快的速度离开花园、离开潘妮。
浑然不知,潘妮脸上的泪痕是因为太过喜悦而流的泪。
而短时间内,公爵的反反覆覆先是令潘妮困惑不已,最后当他背过身时,则伤了她的心。
失去了公爵有力的扶持,潘妮跌坐在草地上,为自己无望的爱情感到无助难过。而后她的脚踩到公爵遗落在草坪上的象牙手杖。
她捡起那根手杖,心里既有著浓浓的爱意,也有著深深的悲伤。
忍不住地,她抚著被吻肿的嘴唇。
为她终于遇到一个能触动她的心的男人,而微笑著再度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