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臻闻言,一股热血直往脑门窜,差点被玄野吓死。他是不是那条小命不想要了?就算想臭骂着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少王爷,可也别骂得那么直截了当啊。
“少王爷,你别见怪,我这个护卫没念过什么书,常说错话,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这个粗人计较。”邢臻陪着笑,一面扯着玄野的袍袖,示意他赶紧道歉。
“粗人,是吗?我看他嘴倒挺利的。”少王爷冷哼一声,非常不快的瞪视玄野。
玄野不甘示弱的迎视,却装出一脸胡涂,无辜地说道:“啊!真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讲话一向太直接。”
这算哪门子道歉?摆明了说他刚才讲的全是实话。邢臻差点跌下椅。
“哈……哈……别当真,别当真。”邢臻笑着对少王爷说道。大冷天的,他竟然直冒汗。因为他正看见面前两人敌对的眼光在空中擦出可怕的火花。
半晌后,少王爷才忿忿地转开头,“哼!我才不会和下人认真。”
“对嘛!还是先谈我们的事要紧,少王爷定有重要之事才专程来找我的,请明示。”邢臻赶忙岔开话题。
少王爷倒真的甩开头不再理会玄野。但就算他想对玄野发怒,也会再次被玄野用摄魂术镇住,不能发怒。
“是这样的,我常听我爹人前人后的称赞司天监的邢少监,说你虽官卑位小,但实际上却是深藏不露的饱学之士。”少王爷几乎将邢臻捧上天。他顿了顿又说:“而且你这不与人争的豁达,在汉族士人里还颇得好评,同朝的汉族官员对你也颇敬重。也就是说你对汉族士、官都具影响力。如何?我这话没说错吧?”
“过奖!过奖!是永宁王和一些同僚不弃,我才得些虚名,哪有什么真才实学,更谈不上影响力。”邢臻可受不起少王爷无端的赞誉。
“邢少监未免过谦,我探听到的可非如此。不过无妨,你我心照不宣就成了。”少王爷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拿起酒壶亲自替邢臻斟满酒。“来!我先敬你一杯。你难得过府来,今天定要跟你好好讨教、讨教。”
邢臻举杯一饮而尽,脸上带着笑,心里却苦哈哈。这顿饭可真难吃啊!
“听说当今圣上颁令的措施常引得怨声载道,不知邢少监对此事有何看法?”
邢臻听见他这番话,陡地一震,随即敷衍地笑道:“皇上的政绩不是我这种卑微的官员可以多说话的。少王爷若真想知道,该问御史大人才是啊!我这司天监的少监,只管看天相,不管看人事的。”
元朝天文历法由太史院和司天监主掌,司天监还在太史院之下。而司天少监只不过是司天监之下一名辅佐官员,是微不足道的小官。
少王爷摇摇头,表情颇不赞同,“邢少监这么说可就错了。书上有云:‘应天理,顺人事。’那不就是说得顺着天理,在人事上才能有番作为吗?所以少监虽只知天相,实际上已知人事。”
“这话是不错,可是……”邢臻迟疑着。少王爷今天谈天相、问人事,难道他真的想……夺位?邢臻心中一凛,慌忙敛起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之色。
“既然如何,我想请少监替我朝看看当今皇帝的气数。”
“这不是可以信口胡说之事,请少王爷问些别的吧!”邢臻态度变得强硬。
“若我一定要问呢?”
“那我只能说无可奉告!”邢臻不假辞色的拒绝。他不想跟这种事有任何牵连,这并非为他个人,他得为身边所有的人设想。
“你……”少王爷脸色全变,怒目瞪视邢臻。“说来说去,我这忙你是不肯帮了?”
“不是不帮,实在是使不上力。请见谅。”邢臻起身说道,“多谢少王爷的招待,既然对你无所帮助,我也不好多叨扰,就此告辞,多谢盛情款待。”
邢臻不待主人下逐客令,识趣的自动告辞,带着玄野离开大厅。当然,少王爷可不会赶来相送,因为他正在大厅里咬牙切齿,气的火冒三丈呢!
不愿让永宁府的马车相送,邢臻自行在大都城内雇了辆马车,一路上面色凝重的沉思着,担心这平静的生活过不了几日了。
玄野不打扰邢臻,自顾留意着四周状况。那个少王爷恐怕没这么容易善罢干休,搞不好会派人来报复。
他们雇马车离开永宁府时已是戌时,天色早已全暗,城里的人大都躲在屋里避寒。一出大门大都城门更显得冷清,这种雪天寒夜郊道上根本连个人影也瞧不着,马车前的油灯黯淡的晃荡着,灯光映在皑皑雪地上,添了几分苍凉。
骤然,玄野感到一股杀气迫人而来。
“大人,小心!有埋伏!”他让邢臻躲往马车角落,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尽速穿过眼前这片黑黝黝的林子。
行了不久在树林的飒飒声中突然多了一种细微的咻咻声,且愈来愈近。这种声音玄野再熟识不过,是箭!而且是很多的箭。
“快走!”他不由分说的拉起邢臻撞开的车盖,往上逃窜。
“怎……哇!”邢臻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人就飞上天落在树上。待他站定脚时,才看清他们的马车已如刺猬般长满一根根的刺。
马车两侧插满了箭,而车夫和马匹身上亦中了无数的箭,殷红的鲜血怵目地染在雪地上,腥味渗入凛冽的冷风里,碎裂的油灯使火舌迅速蔓延。
玄野冷冷地望着这一切。
邢臻则紧握双拳,气得浑身打颤。“太过分了。这……”
玄野连忙制止他出声。树下有十来位黑衣蒙面人悄悄离开隐身处,慢慢接近马车。
“头儿,里面没人!”其中一个蒙面人往马车里探了一下,随即惊慌失措地大叫。
“什么?!这么多箭还射不死他们。”看似头头的人愤怒地挥着拳,厉声吩咐道:“就算没死,他们也一定受了伤,快去追!两个都得给我抓回来。”
玄野待他们散去后,才扶着邢臻由树上跃下。“大人,我们快走。”
两人随即在树林间闪躲、穿梭,往回程赶去。但邢臻终究上了年纪,又是文人,动作当然没这些成天舞刀弄枪的家伙俐落,未久就气喘嘘嘘,跟不上玄野速度,终于还是被发现。
“看到了,在这里!”惊喊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弹指间,所有的火把已聚集在他们周围。
玄野不屑的瞟了他们一眼。若不是带着邢臻,这些人根本不配、也不值得他动手,他大可大摇大摆的打他们面前经过,他们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更别说是想拦下他了。但如今他可不能自暴身分,只得勉为其难的陪他们玩玩。
“大人,你在这躲一躲,别乱动,一切由我应付。”他将邢臻扶到一棵树下,冷冷的站定,瞪着那些死到临头的蠢蛋,气定神闲的说道:“你们这一大群人半路拦劫还毁了我们的马车,是何居心?想置人于死地吗?这不太好吧!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喔。不过,想杀我,你们这辈子怕是没这能耐。所以最好趁着还没有受伤时赶快走人,否则刀剑无眼,动起手来你们非死即伤,到时我可不负责任。”
“狂妄的小子!满嘴废话!”那头头被激得怒火冲天,连忙道:“射!射!”
箭立时由四面八方对准玄野射去。
只见他遒劲矫健的身驱轻松自在的在箭雨中穿梭,飞箭连他的袍衣都未沾到,甚至连飞往邢臻方向的箭他都能及时一一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