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蔡捕头赶到命案现场时,亲眼目睹妳的同伙手中持有此剑,不是你们,会是谁?」
「要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凶手真的不是我们,而是另有其人。」傅小柳紧蹙纤眉,天晓得她这辈子向来是行得正、坐得瑞,最痛恨的就是被人冤枉。
旁观许久的方忌威扬起一抹邪笑,啜了口方来福端上的人参茶,清了清嗓,才慢条斯理地说:「赵知县,依我看来,她是个顽劣至极的女人,对付这种人我最有办法了,不如……」
说到这,他就卖关子似的走到她面前,将折扇顺手插在自己的后领,然后搓揉着双手,坏坏地笑了起来。
「不知忌威少爷有何高见?」赵知县问。
方忌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弯身凑近傅小柳的耳边,淡然道:「我看你长得还挺漂亮的,如果不想脸被打肿的话,或是和我一样多了个黑眼圈,就赶快叫我一声爷爷,我或许还会让妳好过些。」
「我呸﹗」傅小柳不客气地往他的脸颊土吐了口唾沫。
「妳﹗」方忌威被这么一激,更是气得牙痒痒的,于是大声喊:「对付这种人﹐就是直接上夹棍﹐让她从实招来﹗」
这招可是正中赵知县的下怀﹐于是他立刻拍下惊堂木,命道:「来人呀﹗给人犯上夹棍﹗」
衙役们闻令上前﹐在傅小柳纤纤玉指上夹上夹棍。一使力﹐她的纤指立刻被加棍紧紧夹住﹐难忍的疼痛不仅逼出了她的眼泪﹐也几乎令她昏厥过去。
「好……好疼……」她咬紧牙﹐双手疼得发颤。
「停﹗」见她痛楚难当﹐方忌威竟有些怜惜地连忙喊停。「我再给妳一次机会﹐妳招是不招﹖」
傅小柳苍白着脸﹐气息为弱地低语﹕「不管你们信或不信﹐我都要说﹐我义父临死之前曾经留有遗言﹐指出真正谋害他的凶手就是……就是……」
见她就快要供出凶手的名字﹐赵知县仿佛担心什么似的﹐对蔡捕头使了使眼色。只见蔡捕头一个箭步上前﹐一掌就把虚弱的傅小柳打晕了过去。
「喂﹗蔡捕头﹐你没看到她就要说出重要线索了吗﹖干嘛又一掌把她打昏了?」
方忌威不解地急问。
怎知,蔡捕头不仅不回答他,还命令所有的衙役将她团团围住,然后,蔡捕头自己则大剌剌地拿着一张写满罪状的状纸丢入人群里……
莫非是……陷害﹗方忌威的脑袋里条地闪过这个想法,连忙上前又问:「喂喂喂﹗难不成你们又想要用那招陷害的伎俩了?」
说着,他正想要冲进人群里阻止,却见蔡捕头早已得意洋洋地拿着那张被他按着傅小柳的手画押的状纸,呈给了赵知县。
「大人,傅小柳已承认一切罪状,并画了押。请大人过目。」
「很好﹗明日午时,将她推去市集,斩首示众﹗」赵知县大喝。
「等等﹗赵大人,依大清律例,斩首还得往上向巡府大人呈报,得到皇上批准后才得以……」
「方忌威,是你审案,还是我审案?我做什么决定还用你来教吗?」不再理会他,赵知县拈来一块令牌往下一丢,便喝令一声:「退堂﹗」
「威」」武」」」
一声又长又严肃的口号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衙门又恢复成一片诡异的宁静。
方来福走到陷入沉思的方忌威身边,抑声道:「十四叔,跟你进出衙门这么多次,我是第一次免得官场黑暗,甚至第一次听到判了死罪耶﹗」
是的,虽说他老是跟在方忌威身边,出入衙门无数次,不是观审就是为人告状,但被告却总是花钱或是关个几天了事,但这次却初次有人被判重刑啊﹗
当然,这点方忌威也深有同感,并开始怀疑,赵知县为何会匆匆将一个人定夺死罪呢?
想着想着,方忌威就俐落地跳上赵知县的案桌上坐下,一边咬着手指思忖、一边自语着,「依我看,这件案子并不像以往那些芝麻绿豆大的案子般单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这么说来,十四叔也觉得那个漂亮的傅姑娘是被冤枉的?」
「当然。」
「那你还不快把赵知县找出来,提出你对这个案子的看法,然后告诉他,那个姑娘是被冤枉的。」
方忌威一双犀利的黑眸盯着他看,许久,才哼出气来,「方来福,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方忌威,我向来是见到钱才会为人打官司的,从无例外,我又怎能为了自己一时的测隐之心,而打破我的原则呢?」
「可是,傅姑娘好可怜又好无辜……」
「活该﹗谁教她谁不好惹,偏偏惹到我方忌威,这就是她的报应﹗」方忌威唇角划开了倔傲的笑容。
「十四叔,她被判的是死罪啊﹗妳不能因为她顶状你,还咬了你一口,你就没风度的……」
「够了﹗」方忌威指着方来福的鼻子低吼:「方来福,我警告你,对敌人是不能心软的,况且我方忌威可不是个会同情人的人,要我原谅她,下辈子吧﹗」
没错﹗他绝不会同情敌人,尤其是她,那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傅小柳﹗
哼﹗管它什么死刑,或是冤情?反正只要有利可图,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违背良心,纵使案情背后有多大的冤屈,他也绝不心软。
*****
月光穿过被夜风吹过的树梢,形成忽隐忽现的光影,映照在沁凉的石阶上。然而,石阶上不仅只有月光和树影,还有一个沉思的方忌威。
该死的﹗他竟然一整晚都睡不着,这全拜傅小柳之赐﹗天晓得,当他一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就是那活该倒霉的傅小柳的脸,甩也甩不开、忘也忘不掉。
「可恶﹗我方忌威向来是个铁石心肠又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坏蛋,什么时候开始心软了?」他喃喃自语,百思不解。
「十四叔﹗」
「哇﹗」身后突然响起的叫唤声,吓得正想得入神的方忌威一大跳,「喂﹗方来福,你三更半夜不睡觉,出来吓人啊?」
「你干嘛这么凶?我只是出来上个茅房,正要回房去睡,就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还傻呼呼的自言自语,所以才过来看看你是不是中邪了?」
「去你的,你才中邪咧﹗」方忌威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胡扯些理由来搪塞,「我只是睡不着,出来散散步,一见月色这么美,就忍不住诗性大发,作起诗来了。」
「是吗?」方来福搓搓下颚,自作聪明地低声问;「十四叔,你再过几天就要和柳大人的千金成亲了,可是你又一直不想娶她,是不是这下被逼急了,打算想办法逃婚哪?」
「没错﹗」被他这么一提醒,方忌威这才想起烦了自己许久的婚礼,「说到这,我倒是得赶快想想办法毁婚或逃婚才行啊﹗」
「十四叔,现在才想要逃婚已经来不及了吧?」
「怎么会来不及?就算到成亲当天,我还是要逮到机会逃婚不可﹗」
是的,打从他知道自己和柳元元有婚约在身的那一刻起,他就想尽办法想要毁婚。虽每每都被父亲以信守诺言拒绝,甚至告诫他一顿,但他还是一心想要逃婚,并且发誓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放弃。
「老实说,柳家千金长得漂亮,脾气又好,还才情洋溢,整个广东省城里有多少名门子弟想要娶她为妻啊﹗你能娶到她,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啊﹗」方来福诚心诚意地说:「不如,就乖乖地完婚,别再想什么逃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