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向来内敛沉稳的柳炎文却突地勃然大怒,斥道:「混帐东西,这里岂由得了你做主﹗」
「大人,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蔡捕头连忙扑通一跪,叠声认错。
柳炎文不理会他,径自问向傅小柳,「傅姑娘,傅青山真是妳义父?」
「怎么?你杀了人,却不知他是谁?」傅小柳恨恨地问。
「傅姑娘,我看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而妳还有很大的冤情,我这就恩准妳五天后于公堂上翻案申冤﹗这案子即刻发回重审﹗」柳炎文大声宣布。
「大人……」
始终在一旁冒冷汗的惠芸娘还想说些什么,柳炎文立刻举手要她闭嘴,交代下去,「来人啊﹗先把她关进地牢里,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动她﹗」
「是,大人。」
衙役们不敢怠慢,迅速上前抓着傅小柳离去。
在她临去前,柳炎文仔细审视她的面容一眼﹐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彷佛久别的亲人般深刻啊﹗
然而,傅小柳却以黯然含恨的美丽晶眸,狠狠地瞪视着他,直至柳炎文消失在她的视线下……
*****
「谁呀?三更半夜的来敲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夜半,方府的门卫无精打采地拉开大门,正要伸个懒腰舒展筋骨时,赫然发现身受重伤的方忌威竟躺在石狮子旁。
「哇﹗快来人哪﹗忌威少爷回来了﹗忌威少爷回来了﹗」
顿时,方府传来一阵骚动……
第八章
自窗外投射而入的阳光,斜洒在方忌威的俊脸上,同时也唤醒了他。
「小柳……小柳……」他启口轻唤。
「十四叔,你醒醒﹗醒醒啊﹗」始终在一旁照顾他的方来福又惊又急,拚命摇撼着他。
「小柳﹗」方忌威霍地坐卧而起,伸开手臂一把抱住了他。
「十四叔,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傅姑娘,我是来福呀﹗」方来福呵呵地傻笑。
「来福?」方忌威先是一怔,旋即在看清眼前的人影时,才纳闷地喃喃低语:「怎么会是你?」
「当然是我啰﹗」方来福奇怪地看着他,激动地一把抱住他,又哭又笑地嚷着,「十四叔,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要不是爷爷请来全广东最好的大夫,恐怕你性命不保﹗」
方忌威紧张地又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这是方家,你当然在这了。」
「不对﹗小柳呢?」方忌威掀开棉被,霍地跳下床,「她应该在我身边才对,怎么不见她人呢?」说完,就要冲出房间找寻那抹倩影。
方来福冲向前,张开双臂挡住他的去路。
「十四叔,你才刚复元,要上哪去?」
「走开﹗我要去找小柳﹗」
「十四叔,你不用去找了。」方来福低下头,满脸的沮丧。
「什么意思?」他的浓眉蹙得更紧了,不安地看着方来福。
方来福咽了咽气,才鼓起勇气告诉他,「傅姑娘在你回来的当天夜里,到巡按府邸里行刺柳大人,当场被抓。」
「你说什么?她被抓了?」方忌威紧揪住他的衣襟,紧张地问。
可恶﹗这傻丫头一定是为了救他,先把他带回方府,才又跑去找柳炎文私下报仇呵﹗
「是的,傅姑娘被关入地牢里了。」
「我这就去救她﹗」他掠过方来福,就要冲去救人。
「十四叔,你要三思啊﹗」方来福从身后死命抱住他,不准他走。「你现在面对的可是咱们方家的世交,又是位高权重的柳大人,怎能说救就救呢?说不定你非但救不到人,还会害得傅姑娘的处境更危险了。」
来福说得没错﹗
他现在面对的不是以往那些随便就能打发的市井小民,就算他明明知道赵知县极有可能就是真凶,但他该如何让柳世伯相信呢?
看来,这件案子的确比以往他所见过的,更加棘手,也更该小心应付了﹗
「方来福,没想到几天不见,你也变聪明了呵﹗」方忌威拍拍他的肩。
「那还用说,这都是十四叔教得好。」方来福得意地阿呵笑了起来。
「这件案子实在太有挑战性了﹗有趣﹗我方忌威这就宣布和真凶开战﹗我要让真凶自己露出狐狸尾巴,让他们知道本状师的厉害﹗」他双手环胸,看似胸有成竹。
「十四叔,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好计策了?」方来福崇拜的看着他唇边邪魅的冷笑。
「以我的聪明才智,当然有好计策了。」他自信满满地冷笑着。「不过,你得先帮我办点事。」
「十四叔,你尽管交代﹗为了替傅姑娘洗刷冤屈,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拍着胸脯。
「很好﹗把耳朵拿过来﹗」
「拿耳朵?」方来福闻言,惊吓地捂紧两耳,求绕似地喊﹕「不会吧﹗十四叔,我虽然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要我牺牲我的耳朵﹐好象不太好耶﹗
「笨蛋﹗谁要你的耳朵了﹗」方忌威打了他的头一下。亏他刚才才称赞他变聪明了咧﹗
「那你又要我把耳朵拿给你?」
「我是要你把耳朵靠过来,我要跟你说悄悄话﹐你懂不懂﹖」方忌威没好气地解释。
「哦﹗早说嘛﹗害我的心怦怦跳﹗」
「快点﹗」
方来福乖乖地将耳朵凑向他,仔细听着他的「悄悄话」,拚命点着头……
*****
绕过蜿蜒的长廊,柳元元在哑婆的搀扶下来到花厅,便见薛媒婆眉开眼笑的坐在惠芸娘的身旁。
「娘,妳找我?」
「元元,快来这边坐。」惠芸娘将一张张庚帖递到她面前,笑道:「妳快看看,这几个人选的八字,妳比较喜欢哪个?」
「娘,妳问我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替妳另外找个婆家啰﹗」
「另外找个婆家?」
「没错。」
「娘,我早就和忌威哥哥指腹为婚了,怎么还要找另外一个婆家呢?」
「元元,妳放心好了,这真正和他指腹为婚的其实是……」说到这,惠芸娘才猛然想起自己差点说溜了嘴,连忙顿住。许久,才清清嗓又道:「唉﹗我的意思是,这都怪娘不好,要是娘当初不让老爷和方家为你们两个孩子指腹为婚就好了,也不会委屈妳一直到现在都上不了花轿﹗现在,这婚约恐怕已经没机会履行了啊﹗」
「娘,妳的意思是」」」
「娘的意思是,把妳和方家的婚约给退了,娘再为妳找更好的人家嫁了。」
「不行呀,娘﹗妳要是真这么做了,忌威哥哥会不高兴的。」
「傻丫头,妳还担心方忌威做什么?妳知不知道,方忌威那小子真是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们柳家待他不薄,他竟胳臂往外弯,在妳爹上任巡按大人当天替一个叫傅小柳的通缉要犯告御状,甚至为了救那女人硬是挨了我一掌呵﹗也不知他是真笨还是假笨?现在又是死是活?」惠芸娘不客气地说。
「娘,妳说的这些,我也略有所闻。」向来怕事的柳元元不免担心方家那边的反应,「可是……」
「可是什么,妳的婚姻大事比任何事都重要,更何况妳是娘唯一一个宝贝女儿,我可不希望妳的婚事毁在婚约的束缚上呀﹗」
「是呀﹗小姐,妳年轻貌美,但人迟早会老,妳可不能再等了。」薛媒婆也劝说着,「而且,是方家不信在先,说什么都是他们理亏。」
「这……」柳元元的心意有些动摇了。
「薛媒婆说得对。」惠芸娘见她开始犹豫了,立刻加把劲又说:「我相信,忌威若是知道了,他也不会怪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