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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页

 

  那晚她睡得很少,第二天天未亮就起来了,在她开长途车之前,她还有好几件事情要做。如果幸运的话,她将在午餐前离开,她一边给自己抹了一片奶油吐司,冲上一杯咖啡。

  在她安置好所有的事,准备出发时,已是下午一点了。令她恼怒的是,天空竟然飘起雨来了。“这是个不好的预兆吗?”她无法轻松地怀疑着,但她暂时将这想法搁置一边,平静地朝西向苏门答腊开去。还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但如果雨下得更大,将多花一个小时。

  她不喜欢在天黑后驾车,再加上雨的阻碍,她开始怀疑是否应先找间旅馆休息一夜。但她仍咬紧牙关,勇敢地驶向目的地。

  当她到达苏门答腊时,已经是八点以后了,天空仍下着大雨,此时她的心七上八下地跳着,许多怀疑浮上心头。她慌乱地假设,如果她做错了怎么办?万一卡达并不认真,如果他不再要她呢?就在这一阵盲目的慌乱中,她因无法集中心力而踩错了油门,整部车飞似地冲向前,刚好又有一只黑色的大狗过街,她已没有时间考虑,直觉反应地踩下煞车板,向左转,很惊险地擦进在狗与路旁的树之间,她停在离白色路标仅差几公分的地方。

  她心有余悸地将手臂枕在驾驶盘上,将头埋过去,费了几秒钟才使自己镇定下来。没想到当她抬起头,从挡风玻璃板望去时,发现那个几乎被自己撞到的白色路标所指的,正是通往卡达家的路口。她重新启动,想从低陷的水沟中倒车出来,但后轮已陷入泥浆,除了空转之外,动也不动一下。除了慢慢走过去外,她已别无选择。她暗自祷告着,不要在像刚刚自己所假设的任何一种方式下接受招待。她笨拙地从车内爬出,颤抖着手锁上车门,尔后将雨衣扣好,走向柏油路,跳过水坑,一直走到一棵大树底下。她停下来看着这温暖干爽的两层楼大房子,楼下只有几盏灯光,她紧张犹豫得裹足不前。

  雨水从头发流到她的颈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奋力地跑完剩下的距离,走到前门,她把手伸向黄铜的门环,但却紧张地在半空中盘旋了一会儿。

  “懦夫!”她大声地骂自己,鼓起所有的勇气,拴起门环,用力敲下去。

  一位穿白色外衣的爪哇土著仆人打开门,礼貌地向她做手势。

  “查耶先生在家吗?”她犹豫地问,害怕得几乎希望答案是否定的。

  “查耶先生在,小姐。”他礼貌地回答,不疾不徐的态度似乎并不惊讶于在晚上这种时间会有女性访客的到来。“我能替你拿外衣吗?”

  她脱去潮湿的外衣,他将之挂在大厅旁的古董衣帽架上,然后引导她进入起居室。

  “我该说是何人来访?小姐。”

  “沙里尔,”她说:“沙里尔·芬娜。”

  他微微鞠躬,尔后离开,她独自穿过房间,走向温暖的电火炉旁,暖暖手,尔后兴致勃勃地环顾四周。

  在石头砌成的火炉上挂了一张实物大小的查耶·鲁安先生的画像,这是她进入房间后,第一件引起她注意的事。她抬头看着他瘦削的睑,那慈祥的眼睛正对她微笑,她几乎感觉到他站在她身旁。这个和蔼温暖的面孔,似乎给了她相当大的勇气来迎接横亘在面前的挑战。

  脚步声自大厅传来,她站了起来面向门,外表上她力持镇静,但她胃部的肌肉却开始纠缠成痛苦的结。“来了。”她紧张地告诉自己,一会儿卡达已静静地站在门口,她迷惑地意识到他似乎更高了、也消瘦了。但随着卡达后面一起进来了一位高大优雅、身穿灰黑色衣服的女子。这名女子有着一双迷人的杏眼,丰满而性感的嘴唇,嘴角上挂着迷人的笑容。

  芬娜的心几乎因失望而沉到脚底,整个房间也似乎在动摇,她抓住身后的壁架来支撑自己。然后听到自己以稳定的声音陈述:“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在她说完后,一阵奇怪的沉默激荡在空气之中,卡达与这女人互相交换了一个微笑,但芬娜不在乎,只觉得自己太疲倦了。她的裤子自膝盖以下全湿了,鞋底也潮得令人不舒服,一滴雨水自头发滑落在她鼻子上时,她只想哭:不为别的原因,只为自己又一次做了个易受骗的傻瓜。她用手抹去雨水,倔傲地抬起头,以防卫的眼光射向他们,但卡达盯着她看的眼神却熄灭她内心愤怒的火花。

  “这是我的秘书,亚齐太太。”他介绍说,芬娜看着这女人谦虚地伸出手来。

  “我明早要出席一个重要而庞大的会议,”卡达解释:“所以有几件事必须在与其他人士见面前先分类好。”

  芬娜的紧张也舒缓了不少,她礼貌地伸出手,但她突然意识到卡达在看到她时并未表示高兴的意思,她转头看看他细眯着的眼睛,几乎可以发誓她看到隐藏在他眼底的困惑与烦恼。

  “如果我打扰你们,很抱歉。”芬娜不好意思地道歉。

  “不,我才是打扰你们的人。”亚齐太太心安理得地笑着,然后转身向卡达说:“我会将这些资料打好,然后明早在办公室等你,查耶先生。”

  “好。”

  “我自己会出去的。”她将公事包夹在腋下,转身向芬娜说:“真高兴能看到你,沙里尔小姐。”尔后颔首离去。

  当门在亚齐太太身后合上时,她发觉自己正与卡达单独在一起。卡达陌生的眼光令她寒栗,他转身走向柚木餐具架。

  “你想喝些什么?我有最好的葡萄酒。”他冷漠而陌生的声音使她内心打了个寒颤,然后她听到自己结结巴巴地说:“我……谢谢,好的。”

  当他那宽阔的背部背对着她时,她温柔的眼光轻轻地从他银色的头发移到强壮的颈子,她多想走近前去摸摸他。但他看起来是如此不可触及,以至于她勇气全失。当他转过身来时,芬娜赶紧将眼光移开。卡达将一个精致的高脚杯放在她手上,她抬头说声:“谢谢。”

  她拿起酒杯,啜了一口,然后想找出一些话,以打破彼此间困窘的沉默。

  “你的秘书很迷人。”她终于说了。

  “她已结婚了。”他冷冷地说。

  “我并不是说——”卡达专制地挥了挥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有什么荣幸能获得你的造访?”他讽刺地问。

  “我因为要闪避一只狗而使得车子陷入你家的水沟,”她窘迫地说:“我想可能需要人为我把它拖出来。”他扬了扬眉毛,“原来你只是经过,而且因为一只狗的意外,才强迫自己来找我帮忙?”

  “不,当然不是。”她有些烦闷地回答。

  “那我猜你有真正来看我的目的喽。”

  她茫然地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帮助她说出来的勇气,但什么也没找到。她喝光了酒,小心地将酒杯放置在身旁的茶几上,然后抬起头面对他说:“卡达,上次我们见面对,你曾说——”她紧张得说不出来。

  “我记得我们上次见面时,说了一大堆事情,但不知你指的是哪一桩。”

  显然他是故意让她难以开口,而且她也无法企求从他那儿获得任何促使她吐露真相的助力。她只好鼓起剩余的勇气。“你曾说……曾说……如果我改变了与苏卡洛结婚的心意,我知道到哪儿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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