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剑微微颔首。“在下的确第一回到这儿,兄台好眼力。”
那人呵呵笑。“那是当然,我们也不过是个这么些人,进进出出的外地人当然看得出来。”
“那再向大哥请问一个问题,”韩千剑拱手。“请问到哪儿能找到家饭馆止饥呢?”
那人闻言眉开眼笑。“你问对了,我们这儿最出名的馆子就是菊香楼,主人家的手艺可比宫中御厨咧!”
那人热情地搭韩千剑的肩,指着前头不远处水青色的短旗,旗下又挂着一飘带,带子裁成三直条,可见上头写着“菊”字。”
韩千剑道谢,便牵着老马走向菊香楼。果然远远便见菊香楼中挤满了人潮,饭菜香扑鼻而来,客人的吆喝亦不绝于耳,且有一道粉翠色的人影在其间穿梭,看来是女子身影,而座中的男客居多,个个的视线直勾勾地全望向那女子。
一位短衫伙计迎上前接他,接去马儿缰绳。“大爷,吃食还是住店?”
“都有。”韩千剑谢过,同时步入馆子里头。
待一步上短梯,一抬眼便对上一女子的笑颜。
那笑容如同夏阳灿丽,似乎把四周的空间也点亮许多。女子将发丝往上盘成一髻,而且以一碎花布巾于髻上扎成一个单结,让较短的发丝不会飘到面容上,身上那袭水绿碎花棉布衫于腰间随意用深蓝布带结好,衣袖挽至肘间,双手各端着一盘热腾腾的菜肴,急步于各桌间,虽然汗水已在她两颊边闪着薄芒,但她依然笑盈盈地招呼客人。
眼角余光瞥见所有新客来到,蓝菊悠放下手中的陶碟,以挂在腰带上的布巾拭去汗水,含笑看向来人,红扑扑的脸庞上满是笑意,见到来人是韩千剑时,不禁楞了一下。
“是你?”
韩干剑也为之一楞,不就是林了中那个泼辣女人嘛,怎么这么凑巧,当真是应了老祖宗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路窄”不着。来到城里居然还可以碰见她,这世间还真不是普通的小咧!
“嘿!我说这要请你一顿,你真有口福喔!”她拍了下掌。“快找个位子坐下,我炒几道小菜让你解饥。”
韩千剑发觉其他桌的客人纷纷投来好奇及艳羡的目光,还有人鼓噪着,教他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哟!蓝大娘,怎么对这位面生的小子这么客气啊,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啊……”一名暴牙的小伙子高声叫嚣,其他人鼓掌叫好。
“这位就是我提起的,今儿个中了我陷阱的人哪,大伙对他客气一点。”蓝菊悠豪爽地笑道,而韩千剑则脸面无光地低下头去,谁教她说的是事实。
蓝菊悠附近的客人自动让出了一桌,她便示意韩千剑坐下,单脚同时跨站在长凳上,含笑看着韩千剑。
“你想吃些什么,尽管说出来。”
韩千剑不敢苟同地打量着眼前女子,怎么如此不知检点,行为此等粗俗,而且还把袖子挽高露出不该让外人看见的手臂,些许礼数都不解。
“你的衣袖。”他瞟瞟蓝菊悠的衣袖。
蓝菊悠不解地看看自己的袖子,再看看他。
“你不该把袖子挽得这么高,让男子用眼光轻薄你,还不快将它放下。”
蓝菊悠愕然,但见韩千剑一脸认真模样,忍不住大笑出来。这小伙子是何方高人啊,没见过这么正经八百的人。
瞧她像见了傻子似地笑,当场更让韩千剑下不了台。
蓝菊悠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连眼泪都被他逗出来了。这是哪来的一位老冬烘啊!瞧他一副武生打扮,居然对她叨念几百年前的教条,怎么他希望她能恪守《女戒》和《烈女传》的教规是吧,真是有趣,她才不管这陈腐的老观念,反正这也不关她的事。
“这位爷,你想吃些什么啊?”蓝菊悠边说更把袖子挽得更高,露出阳光晒成小麦色的臂膀。
韩千剑更是不敢苟同地睁大了双眼,蓝菊悠好心地拍拍他有肩,将他背在背上的包袱放至桌上。
“哎呀!那些东西是用来拘束黄花闺女的,我是寡妇,不受限,不然我怎么讨生活呢。”蓝菊悠招手叫来小二,要他倒茶给韩千剑饮用。“大爷怎么称呼?”
“我是韩千剑。”
“韩公子,是旅行,还是打算定居在我们这儿啊?”
小二递来一杯凉水,同时以布巾擦拭桌面,他一双眼瞪滴溜溜地上下打量着韩千剑。
“如果大爷想定居的话,我们菊香楼还有一间空房可让您长期居住。”
韩千剑想了想,还没找到屋子租住前似乎也只能住客栈了。从县老爷先前给他的资料,县城里头摆得上台面的也只有一家客栈,约莫是这菊香楼了吧。因此他便点点头。
“是,爷,您在这儿是最佳的决定,不但有清净的房间可住,而且又可品尝我们掌柜蓝大娘的手艺,一举两得啊!”这位伙计朗着蓝菊悠举起大拇指。
蓝菊悠也不客气地回礼,一甩手中的布巾便朝厨房走去。
此时韩千剑瞥见有一只大黄狗拉着长耳朵大摇大摆地走来,舌头垂在嘴巴外头。它瞄了瞄店里头的人,便朝着韩千剑走来,嗅嗅他的裤脚后,一跃便跳上他旁边的长凳,前脚搭在桌上,不住喷着气斜睨着韩千剑。韩千剑也瞅着它看,心想这馆子也奇怪,怎么任着一只狗儿乱走,还大咧咧地和客人坐在一块。
“大黄,你跑哪去了?大半天不见人影。”另外一个跑堂跑来,在狗儿头上敲了一记。“居然和客人坐一起!”
黄狗眼中射出精光,往后一移,整个身子露在那伙计的脚底板上狠狠地坐了下去,痛得那伙计跳脚哀叫,然后又跃上板凳,前脚又搭上桌面。
此时蓝菊悠端出两盘小炒,放在韩千剑面前。“尝尝吧,我请你的。”
蓝菊悠坐在狗儿边,亲热地搂住狗,那黄狗也伸出长舌舔着她的脸蛋。
韩千剑夹了一小口放人口中。这盘是时鲜青菜,人口清脆爽口,火候掌握得当;另一道则是回锅肉,鲜辣有劲,好下饭。
蓝菊悠笑盈盈地看着韩千剑惊喜的神情。
“这位爷,您打哪儿来,又要往何去?是走商,还是另有所图?”蓝菊悠好奇地问道。中午的客人大致都了结,可以歇口气,也好看看这有趣的傻小子,打听打听一下亦无妨。
“在下韩千剑,是这儿未来的捕头。”韩千剑咽下了肉块后才自我介绍。
“捕头?你就是县老爷从外地请来的捕快头子啊,久仰久仰!老爷他常把你挂在嘴边,说什么天大的好福气把你从京城那儿请来,有了你,我们这儿再也不愁抢匪贼子乱来。”
蓝菊悠递给他一杯茶水。“你真像县老爷描述的那么厉害嘛?”
“没那回事。”韩千剑接过她递来的水,轻轻啜饮。
冷不防蓝菊悠从另一手丢来另一只杯子,韩千剑以剑指接住杯子来势,没让一滴水溅出。他不悦地盯着蓝菊悠,谁知她竟一副没事样。
“好本事!我们乡亲日后不悉了。韩捕头。”蓝菊悠笑得灿然,还拧了他脸颊一下。
一时间韩千剑有些不知所措,一只杯子举在半空中放不下来。这……这女人竟当众吃他豆腐、轻薄他!他长这么大还没经历过这阵仗,薄嫩脸皮霎时红得像盘子中的红辣椒……
菊香楼后院柴房的窗透出微亮火光,蓝菊悠换上一袭银蓝色棉衫长裤,另外两名伙计也换下早先的短衫装束,换成同色高领棉衫长裤。柴房中三面堆满了柴薪,唯有一面墙没有摆放东西,光洁的墙面没有其它装饰,乍看之下并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