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浩然至大厅中见了来人,一个腿软差点跌在地。
“多谢杜公子两个月前的救命之恩,这是我一点小意思。”范岫鸿风度翩翩地拱手微笑。
杜国学和庄秀娘笑盈盈地望着客人,两人眼中动了一丝惊奇的眸光,教杜浩然暗自警惕。
“老爷,你瞧瞧这公子真像咱们家的……”
“爹、娘,别拿客人开玩笑。”杜浩然技巧地以话截住他俩的话,眸光警告性地扫过老夫妇俩的脸庞。
杜国学和庄秀娘连忙噤口。儿子在瞪人了,可得留神点才行,可不能坏了他的大计。
“像什么呢?”范岫鸿有兴趣地问着。
“没什么,范兄,你可能听错了。”杜浩然打圆场。“不知范公子此行是否另有目的,还是纯访在下?”
范岫鸿眸光一闪,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既然杜公子挑明了讲,我也不好隐瞒,我还想向公子打听件事情。”
杜浩然神色一凛,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得小心应战才是,千万别露出破绽。“我从云龙堂海老太爷那儿听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老人家说你曾经向他问过关于玉佩的事……”
“好奇而已,没别的意思。”杜浩然极力维持笑容的真实性及自然。
“可是老人家说,你拿了块玉佩给他瞧。”
“那是我见了你的玉喜欢,另外找匠人仿造的复制品。”杜浩然自觉唇角的笑意有些松软,得用力维持。
“但老太爷说那玉是真的。”
杜浩然自觉脸黑了半边,但还是挂着和煦的笑容,不过唇畔微微颤动、抽动。
“老太爷一定看错了……”
“交出来!”范岫鸿伸掌。
另一方面梁红豆接到下人通报有人来报救命之恩,便急忙赶来。她倒是要见见这位能让杜浩然不顾性命救他的人,是怎样三头六臂的人。
愈靠近感觉愈古怪,急促的步子停在大厅前,一阵陌生的熟悉感在血液中窜动,胸口处异样的感觉骚动不休,心跳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臆间。但是这股熟悉却又让她害怕,似乎将发生什么事……
但天生不服输的性格却教她一古脑儿地推开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是吉是凶总要闯一闯才知道。人活着总得往前看,婆婆妈妈成就不了大事业。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男子背对着她,对着杜浩然毫不客气地讨东西。一股怒气直冲上她的脑门。
“喂,这就是你报答救命恩人的法子吗?”
那男子闻言回首,乍见梁红豆,脸色一怔,脱口而出:“娘……”
“什么娘!你眼睛有问题,我今年才多大岁数。”梁红豆叉着腰,美目含怒。
“娘子……”杜浩然短叹。近来是流年不利是不?大小不顺心的事全凑在一块上门来招呼,快步向前搂住梁红豆纤腰:“别生事。”他轻声交代。
蝴蝶。范岫鸿想起杜浩然唤小妻子为蝴蝶,疾声问梁红豆:“你是不是有个红色蝴蝶胎记,在你左肩窝?”
梁红豆一愣。这事他怎么知道?她傻不隆咚的表情说明了答案。
“好你个杜浩然,居然敢蒙我!”范岫鸿奋力掌击身畔的茶几,茶几上的瓷杯应声摔落地面。
罢了,罢了,就看老天爷怎么安排了,杜浩然舒了舒气,以扇子柄敲敲自己的脑袋瓜子。
“这……范公子,您又没问起,我怎么好意思提自己的媳妇呢?”杜浩然莞尔。
范岫鸿一把捉住梁红豆的手便要往门外走:“缙暄,跟哥哥回去。”
可想而知梁红豆一定是甩开他的手,然后大刺刺地叉着腰瞪着他:“你真不知羞,谁是你妹妹了!随处认亲戚,你不知耻,我反倒替你感到汗颜了。”
“莫急莫慌莫害怕,一切总得从头说才明白么。”杜浩然招手叫来府中小憧。“小丁,去隔院请我岳父、岳母过来,瞒了十多年也该给个明确的答案了,柳儿,把珍藏的大红袍拿来冲给客人喝。”
茶还未冲好,便听见梁仕研和李雅萍慌乱的脚步声冲来,夫妻俩合力冲开杜家的客厅门,两人既惊又喜却又不敢置信的神情教杜浩然忍俊不住,他的笑声打破了沉寂。“大家喝茶。”他示意丫头把冲好的茶场端给每个人。
梁任研和李雅萍呆呆地喝下那杯茶。
好半晌,梁任研才迟疑地探问:“你是范兄的儿子……岫鸿?你没死?你平安地到了你伯父家是么?”一行清泪缓缓滑下梁任研的脸颊。牵挂了多年的事终于在此刻有了结果,他总算能放下心中的负担了,一张面容又哭又笑地好不滑稽他大哥的血脉保全了,他今世也没有遗憾了。
梁任研拉着梁红豆的手至范岫鸿面前,“红豆,他是你亲哥哥,范岫鸿。”
梁红豆呆愣愣地望着这位陌生男子。哥哥?怎么会?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李雅萍,希望从她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李雅萍不舍地看着梁红豆。她心头的肉呵,可是总得让她认自己的血脉呵,再怎么疼还是别人家的孩子……
“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该说个明白。”梁任研仿佛在一瞬间苍老许多,要将疼了多年的女儿还给人家,到底是痛彻心扉的。他依依不舍地瞅着梁红豆的脸蛋,一咬牙,决然闭上双眼——
“那年十月中旬,我心血来潮趁着护镖结束的空档,去探望我结拜兄长范重明——也就是红豆你的亲爹,谁知那晚却来了群黑衣杀手欲抢夺范家的传家宝,他预先在饮水中下了毒药,
致使你亲爹无法全力对付歹人。我到的时候刚巧从一个黑衣人手中救了你,你那时虽在襁褓中,但也被四周围发生的事吓得号啕大哭,重明兄撑着一口气,要我带着你快走,走得愈远愈好;那些黑衣人武功高强,路数不像是中原一带的,依我那时的功夫是无法一人对付他们那么多人的,只能依着重明兄的话,忍痛带着你摸黑逃走,站在远远的山岗上,眼睁睁地看着范家庄落入火海中,灰飞烟灭……记得么?你每到了十月就觉得心慌,莫名的惊恐可能就是那时种下的因……”
李雅萍拭去夫婿的泪水,缓缓接口:“为了避人耳目,我和你爹对外谎称你是我俩的女儿,改名为梁红豆。迟迟不敢告诉你身世,是怕万一又遭到歹人毒手,那就对不住范兄的托付了。”她走向梁红豆,碰触她的脸庞。“你爹不敢轻易把你许人,就是怕男方配不上你,你亲生的爹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客,伯父是朝中要员,因此你的夫婿也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行呀。”
“你的真名是范缙暄,我是你哥哥范岫鸿。”范岫鸿掏出那玉佩。“这是我范家的传家玉佩,你我各有一个;而你身上还有个红色的蝴蝶胎记。”
梁红豆一时间无法接受唤了十多年的爹娘竟然不是血亲,眼前这个附生的年轻人却又是自己血肉至亲的哥哥……这世间是怎么回事?霎时全变了样,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梭巡在众人间。她……她该如何是好?
“缙暄,同我回去认祖归宗吧。好让爹娘在九泉之下可以含笑瞑目。在杭州的伯父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范岫鸿朝她伸出手。
梁红豆不知所措地偎入杜浩然怀中寻求安慰,杜浩然了然地搂搂她。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老爷,我想认祖归宗的事缓缓再谈好了,总得给红豆一些时间来想想。您别太操之过急了。”杜浩然极有礼貌地开口,但他的眼神中却明白表示这件事就此打住,最好别再说下去。“阿俊,给舅爷准备客房,派人送水让他洗洗尘,吩咐厨房晚上烧一桌好菜招待舅爷,弥补他没吃到喜酒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