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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页

 

  “圣火堂……”立于堂前,她默默仰望匾额,喃语。

  半晌,才甩甩头,踩上台阶,打算进堂去。正欲进门,目光却叫门边一块石板吸引住。

  那块石板做灰褐色,完整嵌于墙上,刻有文字。然因久无清扫加之风吹日晒,字体均已模糊,并覆上一层灰。

  申书苗伸手拂去厚重尘灰,好奇地想看上头写些什么。待尘灰落尽,才瞧出石板上刻了三种字体。一是波斯文、一是楷书,最后一种已被磨得差不多,瞧不出是什么。

  “……圣火,焚我躯体……”她就认得出的字句,低声念出。可惜字迹大多模糊不清,除了头几句,及最后两句,均已无法辨识。

  而当她的目落于最后两句上时,不禁一震。“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泪水不觉涌出,又不可抑止笑出声。

  确实,申浞不适合加入明教,“怜我世人”?他才不怜惜任何人呢!世人于他而言,是麻烦、是工具,用完就丢。“忧患实多”?他正是造成忧患的人。而她,则正溺于无边无际的忧患当中。

  那段波斯文及另外那不知名的文字,大抵也是写这些吧!看来,大抵是明教祀文一类。

  又在石板前伫立片刻,她微叹口气,走入堂内。

  与前次来时相同,堂上烛火亮如白昼,层层牌位肃然守在原位上,火光摇曳下,似有生命般的晃动。

  唯一不同是,堂上太师椅上坐个“人”,粗布长袍虽破旧却洗得颇为洁净,如丝银髯在烛光中灿然生辉。银髯下是张满布皱纹的面孔,却不觉难看。双颊透着粉红、双唇笑颜淘气、双目问辉诙谐,让人不由自主的亲切。

  “唉呀!”申书苗吃了惊,往后急退。那位老人家,可不就是申浞的师父吗?他怎么……跑到大堂上了?

  莫非……不禁想起尸变之说,忽觉遍体生寒,僵在原处半分动弹不得。

  忽地,一只手悄无声息搭上她肩头。

  “啊……”惊叫,声音全哽在喉头,她往前一软。

  “小心!”熟悉的低沉声调于耳边响起,铁似的臂膀环上她纤腰。

  “咏长!”认出来者,忍不住安心,她回望他。

  “小姐怎么独自来了?”将她扶正,咏长关怀道。在他心底,有个特别的位置放着她,然而他明白,申浞与她之间,已没有空隙容入第三个人。

  “你做的吗?”没回答,她指指椅上老者问。

  “是,今日是大祭,大公子命我将老爷子移至堂上。”他语调平淡地答道,狐疑地望她。

  若有所思点着头,她忽尔道:“我有话要同老爷子说,你出去吧!”

  凝视她,胸口不禁一热,脱口而出:“小姐,如有不快,咏长……”硬生生噤声,他能做啥?

  回视他,申书苗绽出一朵绝美淡笑道:“多谢啦!可是,有些话儿,不能同活的人说。”

  “是!咏长就到外头守着。”

  待他出了门,她又默默地站了会儿,才轻举莲步走至老爷子跟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又长叹口气。这才柔语道:“老爷子,您要天上有灵,就告诉我,大哥是真心喜欢我吗?”停了下,四周静悄悄没半点声响,空气像凝住似的,重得人喘不了气。

  “我真傻,同死人说些什么呢?”她噗嗤笑出声,自嘲道,双目已微红。

  “老爷子,您会笑我傻吗?明知得不到什么,还希冀着。大哥心底哪有儿女私情呢?我呀!就像被豢在金笼里的雀儿,逃不了哦!您会骂我不懂事吗?!现下大明王朝有危机,大哥每日都在烦心。他是个好官,要是教人害了,可真是损失了,而咱们家那么多人,也就糟糕啦!我却还在这儿操心大哥喜不喜爱我。但是,老爷子啊,书苗私心是重,要是大哥不能只喜欢我,不能只有我一人,书苗宁愿啥也不要。”一口气说完,她喘了喘气,神情是一抹坚定异常。

  老爷子睿智双眸在摇曳烛光中闪着灵活神采,无限慈爱、无限安慰。申书苗深望那双如活人般灵采飞扬的眸,再按不住心下苦楚,掩面哭得不能自己。

  半炷香时刻过去,她好不容易才止住泪水,抬脸又对老爷子道:“对不住呀!我只顾自己哭,没想到会打扰到您,太不应该了。”带着腼腆,两颊飞红。

  “老爷子,大哥在您和先人们面前说啦,我是他今生的妻,您是看见的。”一顿,她无比肃然道:“老爷子,您可要替书苗作主呀!要是大哥负了我,您可得替我打他耳括子。”最后,仍舍不下对申浞的爱护,没有诅咒。

  烛光流转中,老爷子双眸似乎正在说:当然,徒媳妇儿,师父一定为你作主。

  ***

  清晨,申书苗特地起了大早,身侧被垫已然微凉,足见申浞离去有一段时间。

  迅速着好衣裳,趁阿奴及小钰尚未前来服侍时,溜出了混沌居,往苗园去了。

  昨日她匆匆离开前,杜雪雁特别交待她今日再去一趟,她看来身子有些虚,身为娘亲可无法不管。

  “娘。”推开房门,她压低声唤着,深怕母亲未醒。

  怎知杜雪雁早已坐在桌前,面对一桌菜望着她微笑。“苗儿,快来尝尝,娘亲手做的菜味道如何?”招呼着女儿,十指的油印子清晰异常。

  “娘,您的手?”拉起母亲双手直看,她好心痛。尤其是见着杜雪雁面孔那抹笑。

  “没什么,久没做菜了,手脚难免变钝了。”收回手,神色有些不自在。

  申书苗才想开口说些什么,不速之客却堂而皇之的打了岔。“听二姊得意的,这几日你好福气呀!”六娘扭腰摆臀的走入。

  “老姑婆,你又来碎啮些什么!”申书苗马上与之针锋相对起来。

  “小贱人!甭以为浞儿宠你就这般,瞧瞧你爹吧!你也得意不了太久!”边说,六娘大咧咧走到桌边坐下,一双媚眼含怨地瞅望她。

  “瞧爹不如瞧你,那些胭脂花粉还能撑着你这张面皮多久?”她恶毒问了声,不管六娘是否气到面皮发青。

  喘了几喘,好不容易压下勃发怒火,六娘皮笑肉不笑地转向杜雪雁道:“二姐是江南人吧?这小菜做得精致。”忍不住目带怨毒。

  近日来是每况愈下,饭菜非但粗糙难以下咽,还是冷的!这等苦,她从未吃过,就连嫁入申府前,在窑子里也过得要好多了。

  会成了今日的模样,全是申书苗这小狐狸精害的。

  她咬咬牙,尽力不使怒火现于表,强与杜雪雁笑谈。“二姊真悠闲,可不像我,整日劳烦生活,又要照顾老爷,哪有闲功夫呢?”

  “六妹辛苦了。”杜雪雁低柔道,并非听不出陆娘话中话,只是不愿有所冲突就是。

  申书苗可没母亲的温婉,她冷笑数声,毫不留情面开口。“你在怨没了往日的威风吧,我瞧你闲得很,家中奴仆用不着劳心、钱财使用也省了,还不悠哉?”

  “你!”六娘故作平静的面皮几要维持不住,在跳起后再次硬生生按捺住。

  “苗儿,你用不着这么对六娘,落井下石是啥意思,你明白的。”她皮笑肉不笑的道,貌似亲热十足。

  “明白又如何?大哥教的,对看不顺眼的人,尽可能落井下石,看能不能砸死她,也省得心里不快。”聪明如申书苗可不会被六娘的装模作样骗倒,口舌更加凌厉。

  尴尬的哼了声,六娘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得伸口在满桌饭菜上,西沾沾、东捻捻,口中叨叨地嫌这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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