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下去,我君清姮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她冷冷一挥手,美丽的黑眸凌厉地瞪着小宫女。
不由得一阵心惊,小宫女连退了好些步,又以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嘴硬道:“你有骨气嘎,那敢情好,我就将东西撤下,饿着了可别怪我!”
“落井下石很好玩吗?你在着这宫中一辈子,任由青春年华凋零,处境比我好吗?”虽不愿恶意刺伤别人,但小宫女的无礼已让君清姮无可忍受。
这些日子来虽不算家破人亡,实则已相去不远,她满心的忧思,不知是否有能与家人再会之日。偏偏在此之际,仍有不少幸灾乐祸之人,着实令她心寒——世风日下啊!
“你!”小宫女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张着口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恨地瞪着她。
僵持了许久,小宫女终于忍不住尖嚷:“你神气个什么劲!告诉你,你那些姐妹已经先上路啦,最慢你明儿就要启程去蒙古!说件事儿给你知道,蒙古大汗已经六十好几啦!怎么?不坏的归宿吧!”
“六十?”君清姮往后退了步,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六十岁?她还不到二十呢!却要嫁给一个将死之人了吗?虽然对于和番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但也未曾想过会嫁给一个老人……这叫她情何以堪?
“哼?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小宫女看伤害到了她,得意地一扬首,趾高气昂的离去。
静默了片刻,君清姮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如果这就是她的命,那就只能坦然接受了……却不知道姐妹们的命运是否也同她一般乖舛?
想来不由心伤,又不能到外头散心,越想越是烦躁,双手一推将桌子翻倒。
“怎么回事?”听见了声响,一名小太监急急跑了进来探看。
冷望了他眼,君清姮默然无语,纤指轻轻一抬,指向倒在地上的桃木桌。
“你这是在发小姐脾气不成?君三小姐,和番已是圣上的大恩典啦!你可没短了什么,还凭空得了个‘公主’的称谓,甭不知足了!”小太监连白了她好几眼,唠唠叨叨地扶好桌子。
“能请教公公一件事吗?”刻意不去理会他的言语有多令人生气,她好言好语地出声。
不可一世地斜睨她一眼,小太监点点头算许了,那副嘴脸让人不禁作呕。
“我的姐妹们被送往何方了?”
“吱!谁知道!总之走了。你也一样,明儿一早就启程去蒙古,知道吗?”小太监丢下话,便即离去。
留下君清姮默默消化他留下的消息。
明儿一早……好快,看向窗外,月淡星稀已然近晚。“不知道蒙古的天色,是否与这儿相同呢?”
记得小的时候爹说过,只有“天”是到哪儿都不会改变的,全连成一片……真好不是?至少在陌生的地方她可以确知,有一样东西和家乡的一模一样……
“就是明天了……”轻轻合上眼,数滴珠泪不由滚落。
这是她最后一回流泪,等明日出了关、到了蒙古,她绝不再哭泣,永远不会!
第二章
坐在轿内,异常燥热的空气闷出君清姮一身香汗,过分干燥的空气,令她感到呼吸困难。
行动迟缓的一长列队伍,此时停了下来。
“公主,咱们歇歇吧!您应该渴了,喝点茶水好吗?”轿帘被撩起,随侍的宫女两竹贴心地奉上一杯清茶。
“你也累了,喝过水了吗?”君清姮关心地看着她通红的小脸问。
在这炙阳中,自己可以坐轿,多少遮去了日头的毒辣,但雨竹可得在烈日下步行,这么一大段路程,真辛苦她了。
“多谢公主关心,雨竹很好。”感激地看着君清姮,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关心自己了?
轻颔首,君清姮接过茶水啜了几口后又问:“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现在才刚出关而已,算算还要大半个月吧!不过,以咱们这样走走停停的,只怕一个月也未必到得了。”雨竹蹙起眉,回首瞪了瞪那票在休息谈笑的士兵,大是不满。
每走十里路便休息一个时辰,大清的官兵何时如此不中用了?更别提沿路上浮在作威作福,简直无耻!
“雨竹,你知道蒙古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君清姮一直很不安,眼前这片荒芜,更加深了她的恐惧。
“公主,您很害怕吗?”雨竹谨慎地询问。
微微颔首,她轻叹道:“毕竟是难免,蒙古对我来说太陌生,我很担心自己会支持不下去。”
“雨竹也不知道蒙古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过听说到处都是荒漠一片,大概与现在所见的差不了太多吧。”雨竹务实地告之,她也是头一回离开中原,来到这片荒蛮之地。
“唉!小姑娘,这儿可不只有荒漠,更可怕的东西你还不知道呢!”突兀插入的清亮男声,听得出满腹牢骚。
“你不是那向导吗?”雨竹忙望了去,看见一张黝黑年轻的俊颜,正不快地在吸鼻烟。
“是,我叫阿虎,宫女姐姐我告诉你吧!这儿是三不管地带,常有盗匪出没,杀人越货眨都不眨眼的。”阿虎冷笑着撇撇唇,望着不远处正自开怀畅饮的一群官兵。
“没有比较安全的路吗?万一公主有了什么不测,谁能负这责任?”雨竹着急起来,她可不信那四百多个名为的“精兵”能有所作为,光看他们平日虚应故事的操练,万一遇上盗匪,直接投降会干脆些。
“哪!你也看到了,他们每餐无肉不欢、无酒不乐,才刚出关就叫苦连天,再走个两天,瞧他们打算如何活。”阿虎讽刺地冷笑,拿出一小撮鼻烟,又道:“求求上天保佑吧!前边的路才叫险恶呢!”
语毕他笑了笑,向官兵聚集的方向走去。
看到此种情形,君清姮忍不住叹了口气。“雨竹,你去请黄统领启程了,在这险恶中,听阿虎的意思较为有利不是吗?”
雨竹应了声,急忙跑向了黄统领,不一会儿又回来,苦着一张脸道:“他们好不讲理,说什么没休息够,半个时辰后再说……公主,我总觉得不太安心哪!”
“是叫人无法安心……”君清姮颔首赞同。
她知道那些“精兵”全无意加入这次的任务,碍于圣旨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下的。虽是如此,他们的态度也太过于不知轻重了,万一真遇上盗匪,他们所扬的大清旗帜会彻底害死大家。
不懂,真的不懂,如此浅白简单的道理,连她一介弱女子都明白,为何这一群号称精良剽悍的官兵却不明白?莫怪打出关后,总感到一股弥漫心里不散的不安,现在终于知晓是为什么了。
不得已之下,半个时辰好不容易熬了过去,一大队人马重新上路。
缓慢行走了三日,已到了连水都不容易取得的地方,不耐如此恶劣环境的官兵只叫苦连天,心烦气躁不已。反倒是与君清姮、雨竹两个弱女子沉得住气,已经渐渐习惯了。
整个军队人马之中,只有阿虎如鱼得水一般,还有余力小心警戒有无异状跟盗匪。
“这什么苦差事!呸!”啃着干粮,黄统领满口粗话不住咒骂。
默默啃着硬馍馍,阿虎连看他一眼都懒。
“小子,这里猎不到野味吗!”黄统领扯着嗓门叫。
细嚼慢咽的吞下食物,阿虎才道:“难,再说咱们离牧区远了,也找不到牧人买羊肉。”
“呸!老子偏偏不信邪!”黄统领往地上阵了唾沫,“唬!”地站起身。“孙六!王五!你们带几个人去四处看看。妈的!老子就不信猎不到东西沾沾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