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忘了问你下下礼拜天有没有空?”
蔼柔已经打定主意怎么都要说没空──
“最近这阵子可能会比较忙哦。”
“这样啊?我有JohnWilliams电影音乐演奏会的票,本来想请你陪我看的。”
“真的……是好可惜哦。”蔼柔本来想高兴地大喊真的呀,可是后来又觉得自己不能那么没志气,于是转得很硬,听来就像云霄飞车从高处陡降下来。
“你不能去?”安烈语气中浓浓的失望让蔼柔更加懊悔。她不去,安烈又会请哪个美女出席呢?蔼柔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吃了话梅,怎么有点酸酸的?
“是啊,下次吧。”蔼柔咬牙说着。
“也只有这样了。”他还是觉得她今天的确怪怪的。
第六章
蔼柔真的答应了小陈邀她去看电影。电影很难看,陪的人也不对,使她更加怀念起跟安烈看电影的美好经验。蔼柔如果喜欢电影配乐,会看完整个片尾的报幕表,只为了听配乐及插曲,安烈也总静静陪坐一旁,事后一起讨论配乐及搭配剧情是否恰当,故事发展与男女主角心境的转变是否合理,某一幕的取景、特效如何。如果是烂片,安烈跟蔼柔则会比赛谁的嘴比较毒,一起把电影上自演员下至道具贬得一无不值,最后一起哈哈大笑,浪费的电影票钱似乎也值得了。跟别人看电影,对方吃零嘴又一直跟她说话,害她不能专心,真不如在家睡一场懒觉。
看电影、唱KTV、听了几场演讲,回到家她也早早上床,熄了所有的灯。因为安烈经过她家楼下,只要灯光还在,他就会上来拜访。虽然躺在床上,可是夜猫子的她哪睡得着。唉!她再也找不回过去心如止水、怡然自得的日子了。
忙着股东大会的安烈,起先并没注意到蔼柔的刻意疏远,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他连约三次,她都支支吾吾地说有事,这才让他警铃大作。虽然蔼柔说她晚上不在,他还是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见到她,把事摊开来讲。
将车停在蔼柔楼下,看着从她家透出的晕黄光线,他的胸口忽然一热!那是他温暖的避风港,有着娇柔可人儿的家啊!他急切地按着电铃,好想见她啊。没人应门,安烈焦急地准备拨电话,却看到蔼柔悠闲地喝着饮料从巷子那头走来。
蔼柔终于决定今天不要再出去混了,好好在家休息。倒完垃圾后,她买了一杯珍珠奶茶,边喝边想等会儿要上网还是挑本小说看看,等到她发现安烈站在面前时,只不过十步之遥。蔼柔的第一个反应:溜!她上半身转了四十五度。
“想逃!”安烈带着戏谑笑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蔼柔立刻像被点了穴。
“没有啊!晚饭后做做扭腰运动。”怎么会答得这么蠢?蔼柔暗骂自己。
“上楼吧。”安烈搂着蔼柔的肩膀。说得好像是他家一样,蔼柔心里想。他搂得真紧,好像她会逃似的,就算她想,也跑不过长腿的他吧?
“你不是今晚有事?”
蔼柔胡乱答着:“哦,临时取消了。”
狭小电梯空间中的静默,让人有些尴尬。
“我好渴,你的饮料借我喝。”
“哎,我吸管都还没擦呢!”看着安烈用着她的吸管,蔼柔有些不好意思。
“毒不死我的。”安烈大笑起来,随后又皱起眉头说:“倒是甜死我了。”
蔼柔笑着说:“没人逼你喝。你把冰块摇一摇就不会那么甜啦!”
原先有点凝重的气氛似乎开朗了起来。进屋后,蔼柔泡了一壶文山包种茶,安烈闻着茶的清香,眼睛却一直瞅着她不说话,蔼柔被他瞧得低下头去。
安烈在她身前蹲下,仰望着那心虚的小脸蛋,柔声地问着:
“为什么避着我?”
蔼柔轻叹了一口气──“说出来你可能又要笑我了,我觉得我变得太依赖你了。”
“依赖?!”安烈有些惊讶与不解。
“从小,我父母因晚年得女,一向非常宠我,养成我凡事依赖的习惯,等他们过去了,我又开始依赖起我的姊夫和姊姊,现在我又开始依赖你了。我总是等着你来,我好怕太习惯你,就像野生动物被驯服,丧失求生的本能,只会依附,没有自我了。”蔼柔终究没说出她最怕的事,那就是失去他之后日子该怎么过。
听着蔼柔娓娓地陈述,安烈一时百感交集,竟说不出半句话了。他轻环住蔼柔,让她坐在他的膝上。安烈低头轻倚在蔼柔肩上,也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是我太霸道、太自私了,毫无餍足地索求你对我的好……”他顿了一下,“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并不是你在依赖我,而是我在依赖你呢?”
“呃?”
安烈有些嘲讽地苦笑一声──
“遇见你之前,我过着很寂寞的日子。外人看我风光,其实我有很大的压力,管理企业不容易,商场上尔虞我诈,真心的朋友不易得,大家都把我当超人似的,可我也是一个平凡人,也有感情脆弱的时候,忙完公事,回到冷清的屋子,我有时恐慌害怕得想大喊一声,但喊了也没人应。”
安烈轻轻地以脸摩挲着蔼柔的鬓发,柔声地说:
“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常在想你遇到我之前是如何过活的。我可以看到一个兴高采烈的小女孩,选购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装饰自己的小玻璃柜、布置一个温暖的家,闲暇时会泡杯咖啡或花果茶,听着爵士乐CD,肚子饿了会做点心给自己吃,非常懂得享受生活……”
蔼柔听着他对自己的描述,忍不住笑起来,她嘟着嘴抱怨:
“什么奇奇怪怪的小玩意,那可是我精心挑选的小瓷偶和水晶小摆饰呢!”
安烈两手抓着蔼柔的小手,连忙笑着安抚说:“好好好!抗议成立。总之啊,有一天,她认识了一个很寂寞的流浪老男孩,她就很好心地陪他聊天、看电影、看表演,还做东西给他吃,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
蔼柔大笑着说:
“你何时变成无家可归的老男孩?”
安烈可怜兮兮地接着说:
“现在小女孩觉得无家可归的老男孩一直缠她很烦,就想把他赶出去,于是他就变成流落街头卖火柴的老男孩了。”
蔼柔回头睨着他嗔道:“越讲越离谱了。”她眼角含笑,满脸温柔。
安烈低声地说:
“别赶我走,我是认真的。没遇见我以前,你就过着自得其乐的日子,我却不敢想像再回到没有你的日子。”
蔼柔有些迟疑地说:
“你是说真的吗?”
“真的!”
“其实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自得其乐,我也是寂寞的。”
“那不是正好?两个寂寞的人互相依靠。对!依靠,不光是依赖,而是你知道这世上有一个人关心着你,任何苦乐都可以跟他分享,对方也是一样的。”
“依靠?我也喜欢这个说法呢!”蔼柔将全身的重量都倚向安烈了。
安烈诚恳地说:“我太自我中心了,以后我会多问问你的意见,你也不用刻意牺牲自己本来的约会,做你一切该做想做的,做你自己,这就是我的好柔柔。”
蔼柔深深地看进安烈眼中,又期待又怕受伤害地问:
“那我是你的什么呢?”
安烈静静地凝望着蔼柔许久,眼底有着蔼柔不易察觉的挣扎与迟疑,终于缓缓地说:“你是我的红粉知己。”他轻吻了她的额头。